第六百二十二章 《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1 / 2)

這曲中院最新選出來的花魁,進了李賓言的門之後,拐了個彎兒,就進了一輛馬車,而後直奔松江府織造局而去。

李賓言本來打算安排花魁住下,明日再做安排,但是這走了兩步, 便覺得不妥,決定連夜把花魁送到織造局去,給黃艷娘這個織造局秀娘安排。

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

若是日後有人借著這個由頭彈劾他李賓言的時候,李賓言是人證物證俱在,不怕自己會落馬,為了保險起見, 還專門喊了楊翰這個錦衣衛辦這事兒。

李賓言要釣魚,這花魁還不能露面, 楊翰也就只好把花魁帶回了自己的宅院。

這有道是『走路有驢,桌上有魚』,黃艷娘知道楊翰今晚要回來,便早早的弄了道清蒸松江鱸魚在鍋上騰著。

這松江的鱸魚有個典故。

話說這三國時候,曹操大宴賓客,唯獨這桌上缺了道魚,三國的神仙左慈,在牆上花了幾條魚,輕輕一吹,這魚便從牆上掉了下來,活蹦亂跳,正是這有四道腮的松江府鱸魚。

黃艷娘聽到了馬聲律律就出門迎接,趕巧就遇見了這楊翰和花魁站在門前。

黃艷娘一看這架勢,面色立變,她一端架子, 便走了上來, 皮笑面不笑的說道:「喲, 這是怎么了?惹了風流債,就帶回來了?」

「幾個月了?」

當初是這濃眉大眼的北方壯漢楊翰,硬生生的撕扯擠進了她的生活,這才幾天,便膩了,新歡養在外面還不行,非要帶回來,黃艷娘一時氣急。

楊翰聽聞此言,雙手環抱,抬著頭,隱著笑意,一言不發。

鵝蛋臉的花魁有點懵,她完全不知道李賓言把他送到了哪里,愣愣的回答道:「姐姐說笑了。」

黃艷娘用力的端著架子,繞著這花魁看了一圈,越看越氣!

這眉眼、這樣貌、這身段,別說在松江府,就是在整個大明, 都是數一數二。

「書里爬出來的狐狸精,一股的騷味。」黃艷娘掩著鼻, 滿臉嫌棄的說道:「進了府,別折騰,要不撕了你這層狐皮!」

黃艷娘借著花魁的胭脂水粉的味道,罵了一通,打一開始就以為這狐媚子是楊翰養在外面的小妾,若是難看些或者普通些,黃艷娘還說不出這么難聽的話來。

可這花魁那是銀子堆出來商品,一顰一笑都是風情,這一下子就讓黃艷娘這個半老徐娘給破了功。

花魁低眉順目,不敢頂嘴,她現在壓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兒,還以為松江巡撫李賓言把她給送人了,這哪里敢回一句重話,只能怯生生的說道:「姐姐教訓的是。」

這柔柔弱弱的聲音一出,更是讓黃艷娘氣的七竅生煙,越發顯得她這個妻,小肚雞腸,終於收斂了幾分脾氣問道:「叫什么?」

「宋喜,姐姐可以叫我喜兒。」名叫宋喜的花魁語氣里帶著幾分甜膩和撩人心尖的盪漾。

楊翰玩夠了,趕忙拉著黃艷娘解釋了幾句,黃艷娘這才知道這女子到底是如何。

「李巡撫安排這花魁入織造局,他要打窩釣魚,這花魁就是個引子罷了。」楊翰介紹了完這女子的來歷,看著滿臉尷尬的妻子,終於笑出了聲來。

黃艷娘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這楊翰在故意逗她,她壓低聲音滿是不忿的說道:「不早說。」

「這不是你沒問嗎?」楊翰嬉皮笑臉的應著。

「我不問你就不說嗎?鬧了這么大的笑話!」黃艷娘越想越氣,伸出手在楊翰腰上嫩肉上用力一擰,一股殺豬叫的喊痛聲不斷傳來。

楊翰沒惹這黃艷娘之前,壓根不知道這女人擰腰肉,比萬箭穿心還要疼,他面目猙獰的說道:「疼疼疼!娘子饒命!」

這花魁宋喜是煙花世界里撕出來的狠角色,想當二十里舊院的花魁,那必然是七竅玲瓏心。

她稍微打量了下這楊翰的穿著和腰牌,就知道了這人是南京鎮撫使、南京錦衣衛右都督楊翰。

楊翰這腰間束帶乃是金扣,這可是從三品以上才能配的,宋喜見都沒見過,也只是聽說過。

最關鍵的是,楊翰肩袖的上端和腰下也均綉有麒麟紋,左右肋下,各縫有一條本色制成的寬邊,這在衣服上被稱之為「擺」,在江南地界上,能這么穿的只有楊翰了。

宋喜沒聽到楊翰和黃艷娘的悄悄話,她以為是被李賓言送給了楊翰,只能說一聲身不由己,道一句陰差陽錯。

這李賓言是攀不上了,那攀上這麒麟郎也是絕好的。

宋喜被送到了客房之後,就開始對鏡梳紅妝,只盼著自己這俊俏的模樣,能留得住楊翰幾日的溫存,即便是沒有什么名分,收留她,她也會感恩戴德。

結果等了一夜,楊翰都沒到客房來看她一眼,宋喜悲從中來,怕是又要被人送走了。

一連數日,除了有人按時送飯,宋喜也沒有被為難,居然就這么安穩的住了下來。

這一日門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宋喜稍一打聽才知道是這松江府城內解了坊禁,松江府沉睡了月余,終於抻著懶腰醒了過來。

宋喜被一人帶到了正堂,見禮之後,黃艷娘打量著這姑娘。

李賓言和楊翰這些個男人,打算把宋喜送到織造局,覺得是個營生,但是黃艷娘本身就是織造局的秀娘,知道織造局的苦楚。

黃艷娘看著宋喜那雙蔥白細膩的手,弱不禁風的身段,欲語含羞的面龐,搖頭說道:「你眼下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條路是隨我去學織造局的活兒,不敢說大富大貴,但是保你不會缺衣少食。」

「第二條路就是回你的書寓,繼續做你那曲中院頭牌花魁去。」

「織造局的苦楚,想來你也有所耳聞,不是你那陽春白雪的地方,給你兩日,認真思量,給我答復。」

陽春和白雪是先秦楚國時候的高雅復雜的歌曲,整個楚國會陽春白雪的大約只有數十人,而下里和巴人則是楚國通俗簡單的歌兒,傳唱甚廣。

這邊有了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對比,大約和後世和咖啡高雅,吃大蒜低俗類似。

二十里舊院什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