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此間樂,不思明(2 / 2)

而這個名叫阿史那儀,是合霍的小女兒,按照草原的習俗,幼子繼位的傳統而言,阿史那儀是處月部的弘忽,也就是公主。

王復看著伯顏的神色,嘆息的說道:「前些日子,阿失帖木兒殺人的那個酒館是處月部所設,阿失帖木兒殺的也不是胡姬,是合霍的三女兒阿史那顏。」

「我去處月部領人,阿史那合霍讓我帶著他的小女兒見見世面。」

「原來如此,委屈王咨政了。」伯顏帖木兒倒了三杯酒,一杯接一杯敬王復。

殺的不是胡姬,而是處月部弘忽,王復去領人時候,肯定沒少被刁難,這名叫阿史那儀胡女,也是條件之一。

說是見見世面,其實就是留個人在王復身邊。

伯顏帖木兒四個兒子都是漢姓,他了解大明讀書人那骨子里傲氣,在讀書人的眼里,胡人大約和牲畜幾無區別,這可不就委屈了王復嗎?

「我沒那么矯情。」王復同樣倒了三杯酒,和伯顏一樣一飲而盡,帶著幾分輕浮的笑容說道:「況且阿史那儀這姿色,我這歲數,也不吃虧不是?」

伯顏帖木兒露出一個男人懂的都懂的笑容。

「謝王咨政的誇獎,儀兒敬王咨政一杯,儀兒一直敬仰王咨政,這才纏著父親要陪君之側,常伴左右,今日終如願以償。」阿史那儀忽然開口,目若秋水,字正腔圓的說道。

王復和伯顏帖木兒都是一愣,他們旁若無人的交談,其實以為阿史那儀不懂漢話,可是這阿史那儀的漢話說的極好。

「你會漢話?」王復依舊是滿臉輕笑,可是眼底已經生出了幾分殺意。

這女子得虧現在開口說了漢話,否則日後有機密之事,豈不是要被這女子所知?

阿史那儀嬌眼笑盈的為王復倒酒,輕聲說道:「我姓阿史那,姓在前。」

阿史那姓,是突厥可汗姓氏,曾經和孛兒只斤姓氏一樣,是草原上的黃金家族,與孛兒只斤氏不同的是,阿史那姓在前,不在後。

「這樣,倒是唐突姑娘。」王復將手從阿史那儀的腰間放開,這女子懂漢話漢學,王復的動作的確是輕浮了些。

阿史那儀倒是不在意,抿著嘴唇倒了兩杯酒,端著一杯遞給了王復,怯生生的說道:「儀兒知道與官人無夫妻深緣,這合巹酒,不知能不能請王咨政喝一杯?」

合巹酒,其實就是交杯酒,這是夫妻禮的最後一環,阿史那儀知道王復不可能娶她,不過是行合巹之禮,給自己最後一份體面罷了。

王復遲遲沒說話,最終還是拿起了酒杯,行了合巹之禮。

「伯顏台吉,王某不勝酒力,先告辭了,明日我再尋那陳老兒好好說道說道。」王復站起身來,阿史那儀如同一個小媳婦亦步亦趨的跟著王復身後。

「今年多大了?」王復在入帳之前,突然站定問道。

阿史那儀愣了愣神說道:「十六。」

「比我小女兒還小兩歲。」王復有些僵硬的說道:「若是不願意,就回處月部,我回頭跟特勤分說此事,你莫要擔憂。」

王復有自己的高道德劣勢,若是這阿史那儀不懂漢學,王復也就順其自然了,可知道阿史那儀懂漢學,到了臨門一腳,王復依舊給了阿史那儀機會。

王復還以為是處月部特勤合霍逼迫這小女兒。

作為康國的資政大夫,合霍討好他,到底是舍得下注。

大石和資政大夫的矛盾勢若水火,不少部族的特勤已經開始下注了,顯然處月部賭王復能贏。

阿史那儀聽到這話,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那些心頭的緊張和不安,消散一空,她墊著腳尖說道:「官人想錯了,是我逼著父親,我仰慕郎君。」

「官人,我冷。」

阿史那儀出帳的時候雖然穿了外衣,但是天寒地凍,她凍得直打哆嗦。

王復解開了自己的大氅,幫阿史那儀圍上。

阿史那儀感受著大氅上的溫度,臉色立刻變得通紅,但還是隨王復走進了營帳之內。

「你這身傷疤」阿史那儀看到寬衣解帶的王復,驚訝至極。

這身傷疤無聲的訴說著一個個生死攸關的故事,這完全不是一個讀書人應該有的,尤其是王復的健碩,遠超她的想象。

王復看了阿史那儀一眼,平靜的說道:「嚇到你了?」

「這三道是怎么活下來的?」阿史那儀有些顫抖的摸著王復背後的三道箭傷,失神的問道。

「差點死了,鬼門關都看見了。」王復倒是無所謂的說著。

這三道箭傷,是當初在集寧時候,被瓦剌斥候所傷,後來被欣可敬救治,昏迷了數十日,躺了半年才徹底恢復。

阿史那儀環抱住了王復的腰身,低聲說道:「一定很疼吧」

疼?

王復輕笑了下說道:「沒有,一直昏著,醒來的時候已經結痂了,沒怎么疼,當時以為自己死了。」

或許受到了王復豁達的語氣影響,阿史那儀忽然笑了下。

「笑什么?」

「我還以為嫁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原來是個滿腹經綸的武生,我笑,我真是好福氣。」

王復倒不是不近女色,只是這一身的傷疤根本沒法解釋,一個讀書人這渾身戎馬痕跡,還有這副強健到常人難及的腱子肉。

阿史那儀沒有多問,或許是少女天真,或許是知道不該問。

若是阿史那儀多問幾句,王復只能辣手摧花了。

陳循回到了自己營帳之中,依舊是氣的手哆嗦,虧得陛下還一直對王復有惜才之心,可是這王復壓根就是康國樂,不思歸。

樂不思明!

陳循正要召集副使和隨行將領,准備打道回府,忽然想起了臨行前陛下給的錦囊,說是見了王復第一面後再打開。

陳循打開了陛下賜下的錦囊,里面寫的是王復的真實身份。

看完之後,陳循駭然,他將書信扔進了火盆焚毀,又倒了些水攪散,才松了口氣。

陳循不得不佩服王復,他看著火盆里的灰燼,滿臉復雜的說道:「真是大明好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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