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好戰必亡,忘戰必危(2 / 2)

他清楚的記得當年他的娘親錢王妃,帶著決絕的表情將飴糖整個吞下,他的娘親不敢不吃,而後娘親帶著劫後余生的喜悅,抱著他朱見深嚎啕大哭的模樣。

「最近功課有沒有拉下?這當初也是說好的,讓你們扈從南巡,可是課業不能拉下的。」朱祁鈺問起了朱見深的課業。

朱見深半仰著頭說道:「回叔父,九章算術比例大全已經學完了。」

朱祁鈺頗為滿意的說道:「嗯,好,很好,學些算學是極好的,算得清楚賬。」

「謹遵叔父教誨。」朱見深洋洋得意的看了崇王朱見濟一眼。

少年心性,朱見濟這九章算術就學的比他要慢一些。

朱祁鈺似乎不是很在意的說道:「待會兒去你奶奶那兒看看,這幾年,你都沒去看望,扈從南下,也是沒去問安,過年了去看看。」

朱見深立刻搖頭說道:「叔父,孩兒不去。」

「為何?」朱祁鈺平靜的問道。

「孩兒和奶奶不親近。」朱見深將早就准備好的答案,告訴了他的叔父。

朱見深是小,不是蠢,能咬這個餌兒?

當初太醫院的院判陸子才給他看病的時候,一副到底是要看死還是要看活的表情,朱見深也還記得。

那天母親深夜去了泰安宮,而後又回到了王府,雖然面色如常,可是那顫抖的手,朱見深也還記得。

稽王府上上下下十數口人能活到現在,全都是因為叔父的寬仁。

這一念之仁,就只有一念。

他這個稽王要是對孫太後表現出一點點的親近,就不是五顆飴糖的情分,就可以抵得了的。

而且朱見深南下的時候,錢氏千叮嚀萬囑咐,前往不要和孫太後有什么瓜葛,一絲一毫都不能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朱見深並不喜歡這個奶奶,他最喜歡叔父的大道之行。

朱祁鈺看了看朱見濟說道:「這南衙的新年最是熱鬧,你們倆想要去玩,帶幾個緹騎去看看,可是先說好,不能欺行霸市,咱在這南京城里名聲可不大好。」

「謝叔父!」朱見深面露喜色。

朱見濟想了想伸出右手,然後打開。

朱祁鈺有些奇怪的問道:「作甚?」

「不給錢,我們怎么出去玩兒?」朱見濟頗為認真的說道。

朱祁鈺晃了晃袖子,看向了興安,他倒是很愛錢,但是沒揣錢這個習慣。

興安趕忙把兩位王爺的壓歲錢拿了上來,交給了兩人,朱見濟和朱見深這才向著別苑外走去。

朱祁鈺看著倆孩子的背影,露出了些欣慰的笑容,正如胡濙猜測的那般,讓崇王和稽王扈從南下,就是打算把他們封出去建藩。

兩個半大小子走出了南湖別苑,朱見深面露疑惑的問道:「你剛才為何要錢?我可是知道你有錢的,看起來怪怪的。」

朱見濟嗤笑了一聲說道:「這就是你不懂了,你不是我,你是什么都不能要,得等父親賞賜你,我得要點什么,否則父親難免會想,我是不是想要別的。」

朱見深愣了片刻,略顯失神的說道:「我沒有父親,我還以為有父親會輕松些。」

朱見濟一聽這話,就用力的盯著朱見深說道:「我父親對你還不好嗎?雖然不能說視若己出,可是也算不薄,人活著得講良心,你爹的死,能怪我的爹嗎?」

「朝里多少人都等著看父親郡縣安南戰敗鎩羽而歸,便沒有眼下這等說一不二,你也是等著看笑話嗎?」

朱見深臉色漲紅的大聲爭辯的說道:「我!沒!有!你別胡說!」

「如果叔父鎩羽而歸,我稽王府就是滿門逆賊,都得抄斬,以絕後患!最希望叔父贏的就是稽王府上下!」

「原來朝臣們不反對郡縣安南,是因為這個?還以為他們是為了一雪前恥,又或者為了下西洋的商路一片暢通。」

朱見濟搖頭說道:「你太高估他們了,那你以為是什么?」

朱見深面色一變,眉頭緊蹙的說道:「叔父郡縣安南的時候,那他們會橫生阻撓?這豈不是要遭?」

「不行,我們回去,得告訴叔父。」

朱見濟卻站的筆直頗為驕傲的說道:「你當父親不知道,還用你告訴父親嗎?父親那料敵從寬,料己從嚴的性子,怕是滿朝文武都清楚。」

「他們不敢橫生事端,只能默默祈求黎越僭朝的軍力和他們的嘴巴一樣硬。」

朱見濟和朱見深兩個人向著燈市而去,少年還是喜歡這等熱鬧。

而朱祁鈺接見了南衙地面上的臣子之後,看著面前的交趾堪輿圖,上面是黎越僭朝的的龍興之地,清化。

清化是西都,升龍城是東都,清化也是黎越僭朝發家的地方。

袁彬在面聖之後便走了,不過不是去倭國,而是去了交趾,柳溥是個老油條,唐興一個人盯著,袁彬有些不大放心,

倭國有他留下的班底,不會出現什么問題。

能被袁彬盯著的人,那都是送解刳院的角兒。

袁彬坐船趕到了升龍城的時候,已經過了春節,這升龍城內,可沒有一點的春節氣氛,有的只有無盡的壓抑,如同一座鬼城,滿眼都是蕭索。

袁彬看著唐興問道:「這升龍城本來就如此的殘破荒涼嗎?」

唐興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說道:「本來呢,臭是臭了點,不過也算是圍五十里城池,還有點人氣,熱熱鬧鬧的,也算有趣,現在,連這點人氣都沒有了。」

「都跑了,先是城郭草市的游墮之民,聽聞城中又打了起來,就立刻四散而逃,後來這黎宜民不當個人,四處拉壯丁,別說外城,連內城的人都在跑。」

「柳溥也算是大善人了,一直在勸,讓黎宜民不要如此暴虐,人都跑光,這升龍軍還建的起來?就是建起來,人心不在,如何行軍布陣?」

「柳溥,他真的盡力了。」

在唐興看來,柳溥就是想擁兵自重,黎宜民也不給他這個機會,一群毫無意志的軍士,只是流匪罷了。

城池連臭氣都弱了許多,這五十多萬口的城池,月余的時間,便少了半數,一時間唐興還有些不適應。

袁彬有些奇怪的說道:「唐指揮,還記得咱們當初在南衙,當初陛下親征平叛的時候,南衙也沒人跑啊,甚至還有不少人跑到江邊瞧陛下的船渡江,還要圍觀大軍入城,可謂是所到之地,百姓竭誠歡迎。」

唐興滿是感慨的說道:「那還不是百姓知道陛下大軍是王師,不會對百姓如何,自然不會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