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大明皇帝真的放下了仇恨嗎?(2 / 2)

王越聽到了尹凡的問題之後,陷入了沉思,這個年輕人的問題,一如既往的犀利,而且直奔要害。

大明和康國是什么關系?

血仇之下,大明和康國的關系又將走向何方?

尹凡之所以如此關切這個問題,是因為康國從建立之初,名義上是因為大明遠征軍的征伐,康國公又受封大明,但是大明和瓦剌人又是血仇。

這很矛盾。

如果康國和大明沒有關系,或者是敵對關系,那么對於羅斯公國一統羅斯分裂出去的三個公國,甚至吞並金帳汗國,是極其有利的。

王越沉吟了許久才說道:「首先,康國是康國人的康國,不是瓦剌人的康國,大明和康國的關系,並不完全是大明與瓦剌人的關系。」

王越忽然發現,康國公在制定基本國策的時候,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已經很深很深了。

康國境內,瓦剌人僅有不到三十萬人,而康國有大約超過了七百萬人。

碎葉城、塔什干、布哈拉、撒馬爾罕這四個城池,每一座都超過了五十萬人,還有的農民和牧民。

王越繼續說道:「陛下其實始終沒有忘記血仇,並且厲兵秣馬,始終對西進的瓦剌人,心懷警惕,陛下在稽戾王被俘之後,登基為帝,寶座還沒捂熱,瓦剌人就圍困了京師。」

王越並不知道大明皇帝兩次南下,都帶著講武堂御書房的那塊靈牌,上面是土木堡之戰的靈牌,每年中秋節,這個闔家歡樂的節日,陛下都會給靈牌上一炷香。

這件事只有興安和陛下兩人知曉,連於謙等大明的師爺,也只知道大明的御書房,供奉著一塊翻面的靈牌,不知道寫的是誰的名字。

這哪里是警惕之心?

這分明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方解心頭之恨。

「可是一個穩定的康國,更符合大明的利益,因為大明要重開西域,而重開西域,絕非大軍壓境那么簡單,那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你問大明和康國的關系,我只能說,這么做,最符合大明的利益。」王越回答了這個問題。

在王越、王復這些墩台遠侯的臣子看來,陛下在這件事上,是受了委屈。

血債與屈辱,只能用鮮血去洗刷。

陛下登基就被圍困京師,甚至在稽戾王配合瓦剌作戰之中,陛下不得不親履兵鋒,上陣奪旗。

這份屈辱,讓位給了大明的利益,這是陛下受的委屈。

「原來是這樣,感謝您的教誨。」尹凡眼神閃爍了下,大明和康國的關系,尹凡完全可以理解。

康國又不是瓦剌人自己的康國,大明和康國的關系,不等同於和瓦剌的關系。

但是尹凡不相信,他不相信大明皇帝,會就如此放下這段仇恨,這是血仇,只有血報方能化解,只有用鮮血化解了這段仇恨,大明和康國的關系,才有堅實的根基。

這是尹凡的直覺,而且他覺得自己的直覺非常准確。

雖然王越從來沒有說過,但是尹凡能感覺得到大明的霸道無處不在,眼下瓦剌人當馬前卒在西域探路,日後大明能不來摘果子?

但是王越的回答,是無懈可擊的,甚至營造出了一種理所當然的,大明的皇帝受了大委屈的感覺。

這種理所當然,何嘗不是一種霸道?

尹凡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糾結,而是問到了第二個問題,這是他的困惑,或者說羅斯公國的困局。

尹凡頗為鄭重的說道:「韃靼人南下,占領了北方,而後又南下,占領了南方,占據了長達百年之後,而後大明的皇帝建立了大明,大明是如何處理和韃靼人的關系呢?」

尹凡一世是從金帳汗國手中獲得了征稅的權力才發展壯大,成為了今日的羅斯公國,如何處理羅斯人和韃靼人的關系,就成為了尹凡三世思考的內容。

大明也需要處理這個問題,也正在處理這個問題。

王越看了一眼尹凡三世,果然這個年輕人要向東方游歷,是有原因的。

王越聽到尹凡三世這么問,笑著說道:「在一千六百多年前,秦人,被其他六國稱之為蠻夷,但大家其實都是周的諸侯國。」

「漢初韓王信降於匈奴,與匈奴合兵南下伐漢,韓王信敗北參合城,被柴武斬殺,而漢高祖被匈奴人圍困於白登山。」(此處是韓王信,不是兵仙韓信。)

「後來漢元帝與匈奴呼韓邪單於殺白馬為盟,約定:自今以來,漢與匈奴合為一家,世世母得相詐相攻,世人戲曰:漢匈合流。」

「自匈奴之後有東胡、鮮卑、烏桓、柔然、突厥、回紇、契丹、蒙古,對於大明而言,處置這個問題,並不是什么難事。」

尹凡三世迫不及待的問道:「這些人都是誰?那到底應該如何處置呢?」

王越卻站起身來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擾了,你真的想知道,得到大明去,親自去看,親自去聽,親自去了解。」

「我跟你說,是說不明白的。」

大明的歷史很長很長,在王越看來,耳熟能詳的人物,對於尹凡而言,卻是極為陌生,還有文化的差異,讓王越很難和尹凡解釋其中的細節,這都需要尹凡自己去思考。

尹凡三世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關系,但是王越說話只說了半截,在羅斯公國,說話只說半截,是要被割舌頭的!

數日後的清晨,尹凡三世被請到了撒馬爾罕的城外大營,而這一天,是康國大軍南下赫拉特的日子。

這幾天,撒馬爾罕的城中,暗流涌動,但是都沒能阻止康國公南下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