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成為一個對大明有用的人(1 / 2)

「動物這樣做,很合理。」胡長祥強調,他觀察到了這種現象,但是他不認為這種現象不合理。

胡濙看著那飼養室里的老鼠,疑惑的問道:「為什么?」

胡長祥面色極為古怪的說道:「繁衍。」

「雌鼠會懷胎、成產、哺育後代,這個過程中,雄鼠就需要負責收集食物,保護雌鼠和仔鼠。」

「活著,就是為了繁衍後代。」

胡濙恍然大悟,因為雌鼠要生育,當雌鼠不能從與一個雄鼠的結合中獲取好處時,這樣的結合就不會發生。

他認真咂了咂兒子這句『活著就是為了繁衍』,不住的點頭,事實也是如此,人和動物似乎也沒有什么區別,大多數都是生下來,活下去,再生兒育女,周而復始。

胡長祥想了許久說道:「父親,我對你們禮部海事堂通事們翻譯的亞里士多德的文集有些不解的地方。」

「比如《動物志》,前後共九卷四十九章,但是這里面前後矛盾極多,很多地方的習慣性用語、斷句之處,也不盡相同,這讓我讀的時候,常常感覺疑惑。」

「比如在泰西名叫翠鳥節,說在春分之時,翠鳥會產下五枚卵,但亞里士多德的《論天》一篇中並沒有春分的概念。」

胡濙聽到胡長祥的疑惑,滿是笑意的說道:「這很正常,其實我們翻譯的亞里士多德文集,大多數都不是亞里士多德本人寫的,多是後人假借其名所寫。」

「正如《管子》、《商君書》里面只有幾篇是管仲和商鞅所寫,其他都是弟子收集整理,或者干脆後人基於這些至聖先師的論點去引申、論證之作,通常一並收錄。」

「學海無涯,書山無路,知識是一個不斷糾錯的過程,這些至聖先師的書籍,在漫長的時間里,要經歷一次次的糾錯,才是我們看到的模樣。」

「至於春分,在泰西則是君士坦丁一世在召開第一次尼西亞大公會議之時,才確切的知道了春分、夏至、秋分和冬至。」

「我是為了方便大明的讀者理解,才加上去的。」

胡長祥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胡濙問道:「是父親加上去的嗎?那就怪不得了,困擾了我許久。」

胡濙是禮法的維護者,他對禮法極為精通,文集是用來讀的,不是放在書架上頂禮膜拜,所以胡濙在勘校的時候,加上了春分,便於大明讀書人理解。

任何文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比如《老子》中的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在先秦古文之中,是道可道,非恆道,名可名,非恆名,為了避漢文帝劉恆的諱,才做了修改。

胡長祥站起來,在書架上翻找著,而後拿出了兩卷書,遞給了胡濙說道:「我寫了一本書,還請父親看一下。」

胡濙來到了床邊的書桌,帶上了老花鏡,認真的看了起來,稍微讀了兩章。

這是一本記錄動物的書,確切的說,是分門別類的記錄著眾多同類生物的解刨。

「老虎和貓居然是一類生物?」胡濙頗為驚訝的說道。

胡長祥走過去指著兩幅解剖圖說道:「他們的生理結構並沒有什么本質的不同,都具有尖利的犬齒以及可伸縮的利爪,骨架結構也很相似,甚至連生活習性都差不太多。」

「但是老虎有更長的頭骨和更突出的顴突,能夠附著大量的肌肉,使其具有非常強悍的咬合力。」

「而且老虎的聲帶讓它們能夠吼叫,貓卻不能吼叫,所以才有虎嘯山林,而不是貓嘯山林。」

胡濙靜靜的看完了這卷書,才意猶未盡的問道:「還有嗎?這很有趣。」

「有趣就好,我一共寫了二十二卷,都在這邊。」胡長祥指著身後的書架,與其說是書,不如說是筆記,只是胡長祥十分迷茫的說道:「我不知道寫這些有什么用。」

胡長祥雖然在研究動物,但是他不知道研究動物意義何在,他只是單純的喜歡。

「當然有用。」胡濙稍微思考了下才笑著說道:「你比如家畜、家禽、水產養殖、蜂、蠶的養殖等等,如果不能掌握他們的結構、活動、生存條件,防治等,如何養殖?比如石油的瀝青來治療駱駝的皮癬。」

「比如瘧、吸、鉤、絲、蛔、伏、白、肉、肺、胃、鬲、赤、蜣蟲這三屍九蟲,不也是動物?」

「《太上除三屍九蟲保生經》認為三屍九蟲作祟會使人速死,除去三屍九蟲,求取康強長壽。」

「你研究這些怎會無用?」

胡長祥依舊有些迷湖的說道:「真的有用嗎?」

「當然!」胡濙放下了老花鏡面色沉重的說道:「《後漢書·獻帝紀》記:建安二十二年,是歲大疫。」

「建安二十二年魏王曹操設天子旌旗,出入依天子禮稱警蹕,立曹丕為太子,發兵南征孫權。」

「這一場瘟疫,赫赫有名的建安七子因為瘟疫死了五個,王粲與陳琳隨大軍征戰江南,軍中染疫而亡。在鄴城的另外三個人應瑒、劉楨、徐干,也染疫病亡。」

「無論是鄴城還是南方前線的居巢,皆有大疫。」

「王好驢鳴,可各作一聲以送之。王粲喜歡驢鳴,曹丕帶領送葬之人,每人驢叫一聲送別王粲。」

「這場景很可笑是嗎?曹丕帶著人一起學驢叫。」

胡長祥設想了一番那個場景,勐地打了個寒顫,拼命搖頭說道:「一點都不可笑,甚至讓人毛骨悚然。」

到底是怎樣的絕望,才能讓魏文帝曹丕悲慟到學驢叫的地步?

胡濙繼續說道:「建安二十二年,司馬懿的哥哥司馬朗,在軍中給染病軍士送葯,染疫病亡。」

「達官顯貴尚且如此,百姓自然是十室九空。」

「建安二十二年,曹植作《說疫氣》曰:癘氣流行,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闔門而殪,或覆族而喪,不是滅門,就是滅族。」

「疫病凶焰,豈止殘虐中原。」胡濙感慨萬千的說道:「元至正七年,泰西的西西里港,滿載貨物的船只,穿過了君士坦丁堡海峽,帶著來自金帳汗國的貨物,停靠在港口之上。」

「港口上的人們歡慶鼓舞,迎接著船只的到來,就像是農民收獲谷物一樣,船只到港是一場狂歡,凶險的遠航代表著如同汪洋大海一樣的財富。」

「船艙之中,不僅僅有滿倉的貨物,還有很多的老鼠,這些老鼠身上帶著跳蚤,順著繁忙的海路,傳到了泰西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