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 反其道而行之(2 / 2)

擺事實,講歷史,蕭晅講的是永樂年間的依親詔。

永樂元年,朱棣實在受不了這么多的儒學士在耳根子邊嗡嗡叫,直接把整個大明的國子監上下一窩端的干干凈凈,而後重新組建。

「你!」商輅臉色立變,但是蕭晅所言句句屬實,商輅沒法反駁,在陛下面前可以暢所欲言,甚至可以罵陛下亡國之君,但你要實事求是的講,而不是胡亂捏造。

蕭晅雖然不如胡濙那般會灑水洗地,但是處理禮部事,還是頗有章程的,他還有一個問題是不太擅長奏對,沒有急智,但是讓他打有准備的仗還是很有一手的。

蕭晅提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監生九成五有問題,那國子監上下從祭酒、博士、助教、掌教必然也有問題,也應當一並處置。

姚夔眉頭緊蹙的說道:「臣在景泰元年就上書言此事,請陛下放歸監生,但是朝中萬事龐雜才耽誤了,於少保所言流海外,臣以為甚善。」

姚夔是桐廬姚氏的大宗嫡子,為了姚夔的仕途,姚氏當家直接投獻了半縣之田作為官田讓陛下在浙江推行農庄法,是投獻大戶。

姚夔是鐵桿皇黨,早在正統十四年八月十五日,稽戾王迤北戰敗被俘,朝中主戰主和議論不休,而在是否請郕王朱祁玉出王府監國的問題上,夔力言:朝廷任大臣,正為社稷計,何紛紛為?

姚夔的意思是吵個屁,快請郕王殿下監國,他是第一個站出來請留守的郕王監國之人。

朱祁玉能坐在奉天殿上監國,是姚夔力主,朱祁玉登基是於謙後來三請而就的標准即位流程。

作為鐵桿皇黨,當皇帝說要在浙江推行農庄法的時候,姚氏只能選擇投獻,一條路走到黑。

當然桐廬姚氏投獻半縣之田,結果就是陛下年賜船證,在海貿事上,仍然是遮奢豪戶,而且在海外也打下了根基。

姚夔在景泰元年就上書過要對國子監下依親詔,但當時稽戾王仍在迤北,國朝事物何其繁雜,直到今日,這個問題,終於擺到了文華殿的長桉上來。

在形制上,國子監仍歸禮部管理,禮部上下一致,認為於少保的流海外甚善,按照大明形制流程,只需禮部部議形成決議,上奏陛下朱批即可。

之所以擺在文華殿上廷議,還不是因為國子監在實質上不歸禮部管轄了嗎?

國子監數量龐大的國子監生,在政治上的影響力,遠超地方稟生,他們形成的風力,很容易影響朝廷的決議。

「蕭尚書、姚侍郎所言極是,國子監上至監丞下至掌教都應該過一遍北鎮撫司,如果有問題,也應該一並流海外。」於謙立刻補充說道。

監生要放歸依親,還有一群蠹蟲也需要處置。

商輅立刻選擇了閉嘴,他發現了,於謙這心是真的黑,比胡濙的心還要黑!

於謙是忘記了國子監的監丞、博士、掌教、助教嗎?

怎么可能!

陛下廷議放歸監生,於謙就不能越權,將打擊面擴大化,這是陛下堅決反對的倍之手段,於謙不能,但是有人提出來,於謙就可以順水推舟了。

坊間傳言有誤,坊間皆傳聞於謙剛正,這手段、這心機,剛正在哪里了?連翰林們最擅長的倍之,都被於謙用的如此爐火純青!

不同意開窗是吧,直接把屋頂給你掀咯!

商輅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否則這火會越燒越旺,燒到了翰林頭上,最後就會燒到他這個翰林院翰林大學士頭上。

商輅是懂燒火的。

朱祁玉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才說道:「朕倒是以為,商學士所言還是有幾分道理,正統年間風力如此,於少保、王尚書、應天巡撫李賢,皆是這股龐大風力之中的受害者。」

於謙履任地方二十五年,王翱履任地方二十四年,李賢就更倒霉了,到現在還在地方履任。

朱祁玉繼續說道:「朕從來不奢求大部分人能夠在驚濤駭浪中,能夠逆流而上,甚至噼風斬浪,能夠明哲保身者又有幾人?天下芸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人,是群居動物,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能夠在龐大風力的驚濤駭浪中,明哲保身都已經很難很難了。

於謙因為得罪了王振,被王振安排通政使李錫彈劾,於謙逮捕入獄,若非於謙在朝中聲望極高,朝臣們聯名上書,於謙怕是命都給丟了,哪來的正統十四年力挽狂瀾?

大明直接南遷變南明了。

朱祁玉想了想說道:「也別吵了,國子監組織一次考校,無真才實學者流海外,有真才實學者留京儲才,國子監自祭酒以下,助教以上,皆送北鎮撫司過一遍,自景泰元年起糾察。」

掌教、助教這一個級別,還沒有能力把人送進國子監來,根本不用查,他們要有這個本事,還只是一個掌教和助教嗎?

正統年間一概不論,若是景泰元年後仍不收手,那就是失了臣工的恭順之心,那就得把他們一並流海外了。

北鎮撫司現在辦桉手段很簡單,已經沒有五毒之刑那么殘酷了,直接把人抬進解刳院里轉一圈,任何心理防線都會被擊潰。

商輅立刻高聲說道:「陛下英明!拔擢賢才延攬有策,敬禮大臣寬恤民下,賞罰無失恩威並重,仁恩覃被於寰區,威武奮揚於海宇,乃不世英主也!」

今天這局勢,能保住一部分人都已經燒香拜佛了,商輅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能保住幾個算幾個,剩下不學無術濫竽充數之人,只能讓他們聽天由命了。

朱祁玉嗤笑了下說道:「平日里,都罵朕是亡國之君,今日倒好,成了不世出的英主,商學士啊,朕到底是亡國之君還是不世英主?」

商輅立刻俯首說道:「陛下高瞻覽勝,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未雨而綢繆,甘露而掘井,臣等眼光如豆,寧足與陛下論天下哉?」

朱祁玉擺了擺手,示意商輅坐下,他早就見慣了這幫讀書人的首鼠兩端,這等馬屁,不應放在心上。

「陛下,臣還是皆流海外。」於謙卻提出了自己的反對意見,他仍然堅持皆流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