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比殺了他還難受(1 / 2)

「來之前胡尚書,現在應該叫胡少師了,專門找到了我,跟我談了談朝鮮與倭國,自建文二年起,至正統十四年,朝鮮的康獻王、恭定王、庄憲王,一共向倭國遣使十八次,其中有回禮使、報聘使和通信使,其中有五次因為各種原因,未能成行。」李秉說起了離京前的一件小事。

這康獻王,是李氏朝鮮第一個受大明冊封的朝鮮國王,在永樂元年被冊封為朝鮮國王。

可即使如此,這康獻王,仍然遣倭數次。

李秉又補充說道:「胡少師告訴我,朝鮮並非鐵板一塊,越靠近大明的地面,則對大明越發恭順,越遠離大明的地方,就越發的狷狂。」

胡濙當然不是胡說八道,而是他作為禮部尚書,他在提醒出使倭國的使者,要小心提防,大明現在勢強,朝鮮自然恭順有加,一切以『事大交鄰』為主,但是在台面下,也要注意到暗潮涌動。

李秉繼續說道:「倭國在南朝鮮的頻繁劫掠,導致南朝鮮誕生了一大批倭國的走狗,這些走狗,背靠倭寇,在鄉野之間,侵吞良田無惡不作,而這些走狗搖身一變,成為當地的富戶縉紳,便愈加影響朝局了。」

「當年王世子李弘暐不肯跪大明使臣,他不是無的放失,抽風了才這么行動,而是因為他那么做,在朝鮮有很多的擁躉。」

岳謙迷惑的說道:「那不對啊,倭寇侵擾,不是應該恨的咬牙切齒,恨到不死不休嗎?這怎么還出現了一堆親倭的富戶縉紳呢?」

按照大明的一貫發展,如果說誰親倭,就等於把十八代祖宗都給罵了,若是說誰通倭,那就是奔著你死我活的地步去的,在大明從上到下,從內到外,反倭都是絕對的政治正確。

「道理的確是這么個道理,但是現實往往不是如此。」李秉嘆氣的說道:「不過都是利益,這些親倭的富戶縉紳,他們本身就因為倭寇起家,現在的朝鮮王李瑈,即便是對大明恭順無比,但他也不是能決定所有的事兒。」

「所以,我們仍要小心,有朝鮮富戶縉紳通倭,如果有必要,我們是不是請陛下動用大明水師,短暫封閉朝鮮海峽,截斷山名氏的來自朝鮮的支持?」

袁彬再次搖了搖頭說道:「若是來了,正好幫朝鮮清汰一下,朝鮮王李瑈不敢干,我們就幫他干便是。」

「我還擔心山名氏頂不住,現在看來,這場戰爭會持續很久很久的時間了。」

長期的低烈度戰爭,是日拱一卒的核心戰法,而這個低烈度戰爭會制造出一條血腥的無人帶來,最終變成一片不毛之地,進而更加容易統治。

而現在這種低烈度的戰爭有利於倭銀入明,增大倭銀產量,袁彬就更加不願意盡早結束了。

袁彬之所以沒有派除青兕組外任何的支援給大內氏和尼子氏,也是處於這個考慮,他擔心太用力了,山名氏快速倒下。

一旦石見銀山真的掌控在了大明手中,大明自有的高道德劣勢,又很難做到如同山名氏那樣殘忍的朘剝和壓榨,畢竟比起朘剝倭人這件事,倭人本身更加擅長。

維持現狀,是袁彬目前的打算。

很快,石見山的血戰,就讓大明一眾頻頻側目,袁彬、岳謙、季鐸、陳福寅、李秉已經覺得自己足夠的殘忍了,足夠的不把倭人當人看待,但是倭國大名在這方面更勝一籌。

前日雙方為了爭奪一座箭樓,死傷數百人,今日雙方為了一處高地,又死傷了數百人,下午為了一個工坊、為了一畝田地又死傷了數百人。

用屍山血海去形容石見山戰場,絲毫不曾有半分的誇張。

袁彬到底是沒有動惻隱之心,冷漠的看著這一切殘忍的發生著。

在戰爭發生的第二個月,如同李秉擔心的那樣,山名氏突然出現一群來自朝鮮的武士,這些生力軍的加入,讓大內氏和尼子氏的戰線立刻後退了數里之遠,只剩下了堅寨關隘。

袁彬召見了細川勝元,要求細川氏的武士前往前線。

細川勝元既然在這個買賣里,賺的盆滿缽滿,就不能一點力也不能出,在經過半個時辰的交談之後,細川勝元最終答應了下來,這天底下就沒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既然想掙這個錢,就得出力。

袁彬控制細川勝元的手段非常簡單,只需要扣住細川勝元的船證,細川勝元的營生,立刻就斷了。

細川氏的武士出發了,而李秉也離開了界城,拿著一大堆的船證,打算去京師好好跟這幫大名們,談談利益分配的問題。

當敵人擰成一股繩的時候,自然不好對付,但是李秉有很厚重的談判資本,那就是船證的發放。

細川氏的武士和李秉在政治上的運作,讓山名氏推進的戰線再一次的縮了回去,戰局再次開始相持,袁彬將倭國發生的一切寫成了奏疏,送往了大明。

朱祁玉收到袁彬奏疏的時候,正在泰安宮里抱孩子,高婕妤在九月初誕下了一名公主,小公主已經兩個多月了,愈發的可愛了起來。

朱祁玉賜名朱見瑩,發了百事大吉盒。

奏疏來了之後,朱祁玉放下了孩子,和高婕妤又說了兩句話,拿著奏疏來到了泰安宮的御書房,看起了袁彬的奏疏。

「袁彬還沒用出全力來,這要是用全力,山名氏不就如同螞蟻被擰死那般?」朱祁玉看完了袁彬的奏疏,批復之後交給了興安發往倭國市舶司。

在批復中,朱祁玉給袁彬極大的自主權,若是力有未逮,隨時想大明求援;若是想當倭國國王,和倭國的大名們虛與委蛇,那朱祁玉也可以冊封,不用擔心大明,或者說他這個皇帝的態度。

他只要倭銀,這方面袁彬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陛下,倭國國主敢稱天子,實乃是僭越啊!」興安作為內相,司禮監提督太監,自然也看過這封奏疏,對於那近乎於羞辱的十七條的第一條的分歧,知之甚詳。

在興安看來,這倭國天皇,簡直是十惡不赦!

但是陛下似乎對這件事並不在意。

朱祁玉笑著說道:「現在這樣,比滅了倭國還要難受。」

在大明最大的刑罰是斬首嗎?

斬首就一死了之,最大的刑罰是送解刳院,如同進入了無盡地獄之中,求死不能才是最大的刑罰。

朱祁玉對倭國和交趾的態度完全迥異,對交趾,朱祁玉自從登基之後,就從不掩飾對交趾的企圖心,在講武堂一進門的巨幅堪輿圖上,交趾的位置,始終是大明的四方之地,還有舊港宣慰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