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 不守規矩朱祁鈺(2 / 2)

書吏話里話外都是對著小張屠戶說,似乎是對朱祁鈺的話置若罔聞,但是這話里話外都是對著朱祁鈺在說。

「咱再說一遍,你要是再不把經承叫出來,咱今天把你這縣堂給砸了,你信與不信?」朱祁鈺略有些不耐煩,這書吏油滑,要是再油下去,再不搭話,他就要發飆了。

「信,信,信。「書吏趕忙說道∶「這位貴人,這咱也不含糊,您一看就不是官場上的人,今天這日子,各房的經承們,都不在堂里,這過年前最後一日了,都入城去走動去了。」

「這得走動,這不走動,日子久了,城里那些個貴人們,可不就忘記了還有這么一號人這年頭反腐廳舉著明晃晃的刀看著,送錢那是不敢,可是這前去走動一番,是人情世故。」

朱祁鈺這才知道這經承們去了哪里。

「您要不陪著小張屠戶去戶房去辦辦?「書吏開始攆人了,這不攆人,這貴人發起飆來,他這小小書吏吃不了兜著走。

這貴人一看就來頭不小,還不是官場上的人,那就只有世勛才能如此硬氣的說話,這要是發起飆來,砸了衙門也就砸了。

朱祁鈺倒是沒繼續發火,而是跟著小張屠戶去了戶房,這一次朱祁鈺一直一言不發,看著小張屠戶辦這么一件小事有多難。

戶房也要憑證,這就要照磨司出文書,證明這小張屠戶的確是張屠戶的兒子,而這照磨司需要戶房出張屠戶身故的文書,才能出這份文書,而這戶房出這份身故

的文書,可不是憑白就出,得是張屠戶的親眷才能給。

這繞來繞去,繞的朱祁鈺那是頭昏眼花,最後繞的問題就是小張屠戶的確是張屠戶的兒子。

朱祁鈺前前後後把這縣堂各個門都認清了,這還不算,今天這衙門里,又多要了一樣東西。

小張屠戶要證明自己就是小張屠戶本人。

這照磨司把小張屠戶打發入城尋五城兵馬司,再出一份憑書,以茲證明,小張屠戶的確是當年從軍的那個小張屠戶。

這五城兵馬司的衙門不難進,事情反而是辦得最快的,五城兵馬司屬軍不屬民,大家都是一個槽里吃飯的,自然是沒有為難小張屠戶,立刻就給出了。

可是這照磨司和戶房的bug還在這卡著,小張屠戶得去墳頭請他爹出面證明這就是自家兒子。

「於少保怎么看?「朱祁鈺看著日上三竿,終於停下了奔波,他坐下歇歇腳,順便讓於少保評價一下今天這趟體察民情。

「陛下,官字兩張口,這就是官吏作風。」於謙一語中的,互相推諉不想擔責任,分外的事兒那是一點點不會做,更不會拿自己的前途給百姓們解決問題。

「死板教條,官僚做派。」朱祁鈺頗為肯定的說道∶「這病能治不?」

「這病治不了。「於謙十分確信的搖頭說道。

「治不了「朱祁鈺不信邪的反問道。

「治不了。」於謙肯定的回答道「這科層制官僚還在一天,就治不了,這種作風的根兒,還是在形制上。」

「民選官也治不了?「朱祁鈺開了一個葯方。

於謙笑了笑說道:「陛下真是喜歡說笑,官選官,說好聽點,那叫代天子牧守四方,說難聽點,那就是陛下的家仆,官選官,陛下還能約束一二,這民選官,能約束的只有他們自己的良心了。」

「民選官要么就是勢要豪右本人,要么就是勢要豪右的伶人,這誰能管束?良心?公序良俗?」

朱祁鈺吐了口濁氣,今天這跑來跑去,跑出了一肚子的氣兒,他點頭說道∶「於少保說到了點子上。」

「嗯,盧忠,點檢緹騎,先把這朝陽縣堂給朕拆了!朕看的心煩。「

「臣遵旨。「盧忠一句廢話沒有,帶著緹騎就准備砸衙門了。

「陛下,真拆啊。「小張屠戶呆呆的看著陛下,愣愣的問道。

「拆,咱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就得做,讓咱仰著頭說話,大明天上天下,沒人有這個資格。」朱祁鈺頗為確切的說道∶「不需擔心,有人為難與你就找武清侯府,武清侯現在對你那是感恩戴德。」

「找我,就是子時找我,都給你辦。」石亨也不含糊,十分確信的說道,陛下喜歡有話直說,這話講的不意外,陛下又不糊塗,知道小張屠戶三言兩語到底解決了什么萬古難題。

石亨會睡覺,可能不在京師,可是石亨的武清侯府在京師。

「這惡人啊,還需要惡人磨,朕沒辦法根治這種陋習,但是不代表朕就對他們沒辦法,這天底下,最大的惡人就是朕,朕就讓他們看看,什么叫惡人。」朱祁鈺看著盧忠帶著數百緹騎復命,站起身來,向著緹騎走去。

本來該勸仁恕的於謙,默默的跟著陛下走向了緹騎,陛下這股火兒不發出去,那心里擰出了疙瘩,誰來解開這個疙瘩?

朱祁鈺對著緹騎說道:「今天,把這個衙門給朕砸了,朕看他不順眼!」

「砸!」

***燒朱祁鈺,這等惡人模樣,很符合亡國之君的評斷,這種官僚作風,朱祁鈺解決不了,因為根子在科層制官僚制度上。

正如他所言,惡人需要惡人磨,既然這群惡人折騰大明的百姓

們,朱祁鈺就折騰他們,他們折騰一分,朱祁鈺就折騰他們十分。

盧忠最擅長什么?最擅長抄家。

砸縣堂,陛下說了,那肯定要砸,可是這縣堂里的文書之類的東西,那會保存的極為完好,不會有分毫的差錯。

於謙默默的看著這一幕,直到緹騎們大馬金刀的闖進了縣堂才低聲說道:「陛下,臣去叫順天府尹過來?」

大明的順天府尹由六部尚書輪值,而順天府丞官秩四品,才是負責府務之人,於謙叫順天府尹,其實就是要把這件事盡快解決,防止事情擴大化。

「今年好像是禮部尚書輪值,禮部尚書蕭暄在詔獄里,來不了了。」朱祁鈺看著這縣堂在緹騎們的動作中逐漸化為了平地,就想到了當年他讓孫鏜炸稽戾王皇陵,用了近四千斤火葯。

他朱祁鈺從來都不是那個守規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