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國祚綿延,要靠搶(2 / 2)

「細川勝元所請,容朕緩思。」朱祁鈺眉頭緊鎖。

此次唐興出任番都指揮南下西洋,是會帶著今參局一起前往,在文華殿廷議今參局就不僅僅是唐興的親眷,還是倭國的御令。

今參局在倭國的威望極高,能在室町幕府三代將軍足利義教被刺殺後,室町幕府風雨飄搖之時,撐得住室町幕府的體面,今參局的個人威望和能力,可見一斑。

「朕其實不樂意倭人參與此事,可細川勝元以山野袁公方所請,便准了吧。」朱祁鈺權衡再三,最終還是准了細川勝元所請。

原因很簡單,就像是韃靼人在草原上的優勢一樣,倭人在海洋這方面有自己的優勢。

阿蘇特部、喀喇沁部台吉孛來和麻兒可兒敢在草原上對昌平侯楊俊出手,可是讓他們到了關內,他們面對昌平侯和昌平侯帶領的京軍,那絕對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唐興是要進行環球航行的,一批生在水面、長在水面上的倭人,的確有益於大明的環球航行,況且細川勝元不是以倭國或者室町幕府三管領的身份請求,而是以山野袁公方的名義請求隨行,隨行的便不是倭人,而是山野袁公方治下

武士隨行。

朱祁鈺對唐興的環球航行的目標是:不求成功,但求唐興等一眾能夠活著回來,培養經驗足夠豐富的舟師和水手,這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就下下次,多去幾次,總能成事。

廷議在爭吵之中結束,吵的內容不是海貿事兒而是關於被燒死的九十舉人。

禮部認為朝廷應該做一些補償,比如賜予這九十多個舉人同進士出身,生不能及第,這死了,給個名分也不為過。

而都察院只手遮天的賀章,並不同意禮部的說法,這九十多個舉人的死是和鄒干的私怨,縱火殺人斬立決,朝廷已經給了足夠的公允,不應該再增補償了,這若是燒死就給同進士出身,恐怕會有人競相效仿。為了一個什么都沒有的同進士出身的名分,真的會有人競相效仿?

答案是肯定的在當下的大明,讀書就是為了科舉,科舉就是為了及第,若是無法及第,還不如死了算了。

禮部和都察院之間的矛盾,應該從賀章以無德彈劾胡濙起,這梁子根深蒂固,可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開的,吵了半天,最終朱祁鈺還是拍了板,賜了這九十多名舉人同進士出身。

沒有實質性的俸祿,更沒有官職,只有一個同進士出身的名分,算是給九十多名舉人的家眷一個交待。

就是想要模仿,除了把命搭上,也得先跟朝中正三品的侍郎有仇怨,而且這正三品的侍郎還得鋌而走險,想要模仿這個路數,難如登天。

朱祁鈺從頭到尾都沒變過,他願意給這些年輕的學子們,更多的一些寬容。

次日的清晨,朱祁鈺便收到了來自琉球諸府府衙的訃告,琉球巡撫陳鎰病逝,朱祁鈺封陳鎰流爵的奏疏還沒有走到琉球,陳鎰便逝世了。

朱祁鈺聽聞訃告,輟朝三日以示哀悼。

琉球諸府請求將陳鎰葬於雞籠島,這也是陳鎰最後的遺願,他希望看著雞籠島成為大明的四方之地也不希望朝廷忘記這塊土地,雞籠島對大明的重要性,陳鎰一清二楚,臨到了,陳鎰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大明國事。

但是朱祁鈺要以皇帝的身份奪情,非但不同意陳鎰的遺願,還要求將陳鎰的遺體冰藏運回京師,埋在金山陵園,配享皇陵。

胡濙聽聞之後,前往了泰安宮,和陛下論了很久,最終才算是確定了金山陵園設衣冠家,陳鎰埋在雞籠島上這一折中的方案。

「興安大擋留步,也多勸勸陛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必過分哀傷。」胡濙離開泰安宮的時候,對著興安叮囑著。

對於陳鎰的病逝,陛下的悲痛表現的並不是非常明顯,但是胡濙還是看出了陛下的悲戚,從陛下一反常態的要奪情,不遵從陳鎰遺願要將陳鎰的遺體運回京師,胡淡能明白陛下內心深處的哀傷。

陳鎰是從龍之臣,雖然也曾經喊出過贊之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可陳鎰最終沒有做,去了趟張秋後,陳鎰在朝陽門外並未計較苦作勞力砸到了他的轎攆那一刻起,陳鎰就堅定的站在了陛下的身邊。

這一路走來,十余年匆匆而過。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呢?

十多日後,在長江治水的巡河總督徐有貞驚聞陳鎰噩耗,悲傷至極,寫了悼文之後,便病了,這一病就是月余方有好轉,徐有貞和陳鎰為同僚,更是莫逆之交,兩個人在張秋、在河套,都是能把自己背後交給對方抵背殺敵的戰友。

徐有貞病好之後,已經是五月中旬,大明官船官貿的船隊已經集結在了松江府新港,等待朝廷敕諭後,便揚帆起航。

「今歲的暖流比去歲晚了一天半的時間,自永樂元年之後,這北方便一日寒過一日,若不開海,大明何以為繼?國祚綿延得出去搶啊,不搶在門里內耗,國祚都這樣被耗沒了。」

仰望星空李賓言,對大明天象有異知之甚詳,他可是大明度數旁通的發起人,也是大明《景泰歷書》的編撰人之一。

李賓言最喜歡待的地方便是觀星台,他想要去天邊看看,是從實力的角度出發,對於牽星過洋、乘風破浪而言,李賓言有著充足的信心,奈何松江府需要他,大明也需要他,這去天邊看看的夙願,就只能交給唐興了。

唐興搗鼓著李賓言的觀星儀,聽聞李賓言說話,笑著說道:「你這話,多少有點老天爺看不得燕府坐這天下的意思,什么叫自永樂元年起,若是旁人聽到,高低也要扣你一頂讖緯之言的大帽子,讓你知道話不能亂說。」

李賓言則是看著漫天的星辰,倒滿了杯中酒說道:「三皇子他外公啊,你可是皇親國戚,你這是要治我的罪嗎?戴罪之身,正好下西洋將功贖過。」

李賓言還是想去,到底是他的夙願,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