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七章 以言降罪的無道昏君(1 / 2)

陛下。」興安趕忙湊上前去,扶住了朱祁鈺。「朕沒事。」朱祁鈺站在車駕前,擺了擺手,只是浚國公陳懋的忽然離去,讓他一時難以接受,有些恍惚。

興安低聲勸慰著皇帝:「陛下,浚國公過了年就八十三歲了,是喜喪,況且浚國公為大明征戰多年,身上還有很多的傷。」

陳懋病逝的原因,就是冬天到了,舊傷復發引起的器官衰竭,這種病,即便是當下世界上醫術最好的太醫,也只能徒嘆無力,看著病人被病痛折磨,直到死去。

「嗯,朕知道,喜喪,喜喪也是喪,讓禮部准備官葬吧。」朱祁鈺抓著車駕的扶手,他其實很想進國公府看看,但是他是皇帝,是天子,他不能給臣子送行。

朱祁鈺站上了車駕,再次看了一眼浚國公府,對著興安說道:「讓太子帶著朕的悼文,主持官葬。」

興安甩動拂塵大聲的喊道:「起駕。」

朱祁鈺從來沒有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薄涼寡恩的政治生物,他是個人,是個俗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但是作為皇帝,他無論如何哀痛,都需要放下,繼續向前。

浚國公陳懋的悼文是朱祁鈺親手寫的,將陳懋的一生功績記錄了下來,這個為大明征戰一生的老人,最後走的時候,是極為欣慰的,他看到了大明正在用極快的速度恢復著國力,陳懋若是見到了朱棣,他可以問心無愧的說一聲,大明山河無恙,地盤還大了幾分!

文皇帝一定會很高興,文皇帝一輩子都在為大明打地盤。

禮部尚書姚夔請旨,為浚國公加官太保,贈清威郡王,謚號武靖,以兵征,故能定,克定禍亂曰武;成眾使安,柔德安眾曰靖。

朱祁鈺准奏,輟朝三日,以示哀悼。

「誰寫的!讓盧忠把他給朕找出來,送爪哇!「朱祁鈺將手中的一卷書用力的擰了下,扔在了地上,余怒未消的說道:「放狗屁!臭不可聞,惡心!」

「這幫吊書袋的措大,除了奔著下三路去潑臟水,還會干點別的嗎?還能干點別的嗎?」

朱祁鈺向來不怎么愛惜自己的名聲,民間多有流言,郕王篡位坐了寶座,朱祁鈺聽之任之,偶爾在廷推的時候,還會自嘲。御史大夫、翰林院翰林有時候也會罵皇帝是亡國之君,罵的多了,朱祁鈺頂多有些不樂意,他覺得自己怎么著,也不應該跟隋煬帝並列才是,不過也是置之不理。

這卷書上罵的不是皇帝,要是罵皇帝,朱祁鈺只會一笑而過,可這書里,罵的是陳懋,這位在大明風雨飄搖之時,為大明撐起了東南一片天的柱石。

在書中,說陳懋久享祿位,窮奢極侈貪墨鉅萬,聲伎滿院,雖老不少減雲,至交趾更豪奢,以養驪珠女為樂。

陳懋貪墨鉅萬、聲色犬馬豢養聲伎,被褫奪了寧陽侯的爵位,這件事早有定論,不過是在興文匽武大勢下的自污手段,到了交趾,陳懋養沒養驪珠女,朱祁鈺能不知道?浚國公府鐵冊軍又不是吃干飯的。

剩余的內容,大幅大幅都是些朱祁鈺看都沒法看的污言穢語。

讓朱祁鈺如此憤怒甚至要抓人,以言降罪的原因是:這書里,陳懋的死,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興安一直等到皇帝陛下消了氣才說道:「陛下,真抓嗎?」

朱祁鈺已經恢復了冷靜,語氣頗為平靜的說道:「抓,御史、翰林定會說朕獨斷專行,說朕堵塞言路,說朕什么都行,但朕就是要抓人!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把人抓了,送爪哇去,讓南洋商總劉天和好生招待,朕不要他死,要讓他在爪哇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好好的活著。」

「以言降罪的無道昏君,朕今天還當

定了!」

事情並不復雜,陳懋病逝,是個大事,朝廷輟朝,太子主持官葬,這么大一件事,為了博人眼球,一個詩社的筆正才弄了這些齷齪,緹騎們抓人的動靜都小不了,這消息很快就傳開了,朱祁鈺左等右等,就是沒等到奏疏,更沒等到有人為這事兒說三道四。

朝臣們聽聞皇帝因言降罪,立刻鋪開了奏疏,准備和陛下痛陳厲害。

開什么玩笑,因言獲罪,這口子絕對不能開!

怎么可以因言降罪?大明這么大,難道就容不下一點批評的聲音嗎?!

結果御史們、翰林們一聽說事情始末,立刻把磨好的墨給倒了,說了一聲活該,啐了一口,再感慨一聲陛下盛怒之下居然只是把人送去了爪哇,而不是解刳院,於少保這么多年勸仁恕,還是有些效果的。

陛下維護的是臣子的聲譽,臣子們沒有理

由為這種為了博人眼球而胡說八道的人上奏求情,這等糟爛事兒,誰都不想沾染。

禍從口出,病從口入,浚國公屍骨未寒,就潑這么惡心的臟水,還傳的哪里都是,最後被陛下看到。

於謙什么態度?

於謙的態度是連帶著詩社眾人及家眷,一道送爪哇,這事絕對不是一個筆正自己就干出來的,整個詩社能過稿刊印,最後流傳甚廣,甚至流傳到了皇帝的案前,這詩社理應同罪論之。

三法司對於少保的諫言極為贊同。

朱祁鈺安插的兩個水猴子,宋傑、井敏上奏,這家詩社居然是駙馬都尉薛桓的產業,而這些事兒,居然是薛桓授意做的,目的很單純,惡心皇帝,對皇帝奪了他們五城兵馬司的權柄表達不滿。

朱祁鈺勃然大怒,立刻讓盧忠調查,次日便褫奪了薛桓的爵位,薛桓和他的詩社一眾一道,全都送爪哇去了。

太子主持官葬,忠國公、晉國公、英國公、成國公、定國公親自到國公府悼念,文武百官送行入葬,在南京的魏國公也發了悼文,而後聞訊的黔國公府亦發悼文,最後反應過來的是遠在交趾的浚國公府,陳懋子陳潤請旨入京守孝。

朱祁鈺並沒有准奏,責令陳潤仍鎮交趾,不得回京守孝,這是奪情,陳懋病逝,可是交趾不能亂,陳潤便不能回,朱祁鈺思考再三,還是令陳懋三子陳晟回京守孝。

陳懋葬禮結束之後,朱祁鈺收到了松江府奏報,舊港梅州李氏李成文抵達新港,因為冬天密州市舶司結冰,改為陸行進京面聖。

於謙贏了,李成文順利抵達,只不過吐得七葷八素,需要在松江府頤養半月,才會進京。

這一路上,李成文在廣州府電白港靠岸,因為軟腳瘟的原故,李成文身體其實並不好,這一陣吐,把李成文給折騰的夠嗆,但李成文在廣州府並未停留過久,一路北上,一直到松江府市舶司,才算是下了船。

李成文很清楚,他入京,很有可能影響到大明皇帝、朝廷對南洋僑民的態度,而這個態度決定了朝廷的政令,李成文很清楚他並不強健的體魄和肩膀上,扛著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這一路李成文不敢因為自己身體不好,不敢有任何的耽擱,因為這一耽擱,耽擱不僅僅是他們李氏,還有南洋僑民。

李成文不僅自己來了,李成武的長子、次子也以慕大明風華、照顧叔父為由,隨船進入了大明。

李成文因為軟腳瘟不能生育,李成武將自己的次子過繼給了李成文,所以稱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