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五章 一個初步的小目標,日不落(1 / 2)

無論朱祁鈺有多少的新政推出,大明朝廷的基本底色,仍然是極度保守的,極度保守是比保守更加保守。

比如朱祁鈺之前就提出了國債,並且完善了其理論基礎,但是大明的戶部堅決持有反對意見,最後經過廷議,僅僅通過了五百萬銀幣的國債,五年期將至,無論是計省還是戶部,都對國債再次發行,持有保留意見。

持有保留意見就是反對,反對的理由很充分,無論是國帑還是內帑極其充盈,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無論是對交趾用兵,還是對哈拉和林用兵,亦或者是南下西洋,大明的戶部和內帑,都充分保證大明軍備的同時,還有余錢給大明京官們發點過年銀。

陛下都窮到跟百姓們拆借了,那豈不是說明國帑、內帑上下全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嗎?計省王祜、內帑太監林綉、戶部尚書沈翼、戶部侍郎蕭鎡等人認為,大明朝廷,完全沒有到向百姓和勢要豪右們拆借的地步,就連禮部都稍有微詞,朝廷向百姓借錢,成何體統,國體何在,陛下顏面何在。

總之,對於大明官員而言,仍然是那個樣子,恥於言利,國債是一件很丟面子的事兒如果是正統年間國帑虧空,也就捏著鼻子借了。

朱祁鈺綜合了計省、戶部和禮部的意見後,最終決定暫停國債的推行。

上一次發行國債,朱祁鈺人在南巡,國債反而成了一場肉食者的狂歡,即便是朱祁鈺人在北衙,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百姓們無余財購買,而是這國債直接就被肉食者們給分得干干凈凈,一厘不剩,甚至都沒輪到這寶源局的人分發,還有人私下交易,價格比之發行價還要貴上一些,買到直接轉手,如同次貸一樣,就可以非常快的賣掉套利。

這國債成了一門生意,而且是虛產,朱祁鈺自然不會再發行下去了。

對於國債的作用,計省和戶部的意見非常一致,在財經事務的國家之制中,國債和鹽引的作用高度重合,只不過一個可以兌成鹽一個可以兌成銀幣,一個無息,一個有息,而且鹽引也可以換成銀錢,在大同府兌換,好過在浙江兌換,亦有利差。

國債之所以水土不服,發揮不了它的作用,還有一個原因,實在是大明的國力,太強悍了,強悍到連握著神器的朱祁鈺,都不知道大明的上限,究竟在哪里。

朱祁鈺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總是英明的,並不是每個決定都是對的,正如他對太子朱見澄所言,這世界上並不存在絕對正確的人,那是聖人,況且世間本無聖人。

關於給過年銀的事兒,在大明兩個大老摳都同意的情況下,自然是並無什么異議,這過年前的最後一次鹽鐵會議,在比較活潑且嚴肅的氛圍下,逐漸接近了尾聲。

「陛下,剛才收到了塘報。」興安將一份加急的塘報放在了朱祁鈺的面前,朱祁鈺打開一看,滿是笑意。

來自康國保民官、大明的墩台遠侯、景泰二年二甲三十三名進士王越,已經到輪台城了,按照腳程,大約在過年前可以抵達京師。

王越這次是回京述職,過完年還要回到康國繼續幫扶王復做事,王越回來的主要原因,是想家了,確切的說,出去了這么些年再不回來到皇帝面前露露臉,皇帝陛下怕是把他們忘在了康國。

朱祁鈺將塘報推給了於謙,於謙看完也是滿臉笑容,又把塘報還給了興安。

於謙笑容滿面的說道:「喜事。」

至於什么喜事,這鹽鐵會議上這么多朝臣,二人並未詳談,只是這么一個小動作,卻讓人感慨,陛下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尊重於少保,就這遞條子的動作如此自然而然可就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陛下什么時候對別人做過?

於少保的反應也

很有趣,他把塘報還給了興安而不是陛下,為人臣之本分。

君聖臣賢,陛下和於少保依舊沒有間隙,這讓一些有著各種小心思的人,只能收收那些齷齪心思了。

朱祁鈺在回講武堂的路上,和於謙充分交換了關於呂宋總督的想法,於謙對於復設呂宋總督極為贊同,對於陛下提出的人選也非常理解,但是於謙始終不太明白,李成文都入京了,陛下對海外僑民的態度仍然是那個樣兒,沒有一點改變。

朱祁鈺頗為認真的說道:「於少保你想想,無論是王府就藩,還是這百姓分家,是不是分家後,就是各自一家人了?這僑民都跟大明分了家,就是兩家人了,是,同文同種血脈相連,朕知道,但是這呂宋總督的人選,還是以大明人派遣為好。」

「呂宋距離大明太近了。」

「陛下所言極是。」於謙想了想,對於大明而言,這不是什么大事,完全沒必要和陛下頂著來,海外總督之事屬於探索,都是摸著石頭過河。

其實和遠近沒有關系,一旦這次社會實踐取得了成果,那么無論遠近,官遣總督,就會成為定例,這一旦形成了定例,就會形成一個龐大的利益既得群體,再想動,那就得動刀子了。

朱祁鈺看於謙贊成了自己的想法,眼睛微眯的說道:「這降襲制一出,這京師內養了不少的閑散的宗親和衙內,這些人領著朝廷的俸祿,整日無所事事,就知道斗狗遛鳥,一點正事沒有,朕都替他們無聊。」

「正好要對這呂宋里挑外撅,就讓他們去吧,誰做得好,這呂宋總督就交給誰,不是喜歡斗狗遛鳥嗎?朕給他們一個島,讓他們隨便上去斗。」

於謙聞言一樂,滿是笑意的說道:「陛下有沒有一種可能,陛下看他們沒有正事,替他們無聊,他們卻是喜歡的,覺得有趣的?人和人總是不一樣的。」

朱祁鈺想了想低聲說道:「不瞞於少保朕當然知道他們自甘墮落,朕也就是坐在這位置上,沒辦法,朕就是看他們太清閑,給他們找點事做。

朱祁鈺是個俗人,這幫衙內整日在他眼皮子下面晃悠,有錢有閑,日子要多愜意有多愜意,朱祁鈺天天忙的腳打後腦勺,看著些閑散衙內和宗親,自然是越看越氣。

「不過嘛,還是本著自願的原則,願意去就去,不願意去,當個米蟲,大明也是養得起的,朕也不逼著他們。」朱祁鈺靠在椅背上到底還是讓他們自願報名,海外爵,海外職,

早已擬好,朱祁鈺要支持和鼓勵大明的衙內和宗親出海去,這幫人出去了,也就不禍害大

明百姓了。

至於他們的破壞力,他們在大明有多大的破壞力,到了海外,沒了朝廷和皇帝的壓制,只會更強。

於謙為官經驗頗為豐富,他試探性的說道:「陛下這詔書一下,消息散出去,這不自願估計得被自願了。」

「朕又沒強迫他們,他們爹娘強迫他們長點出息,跟朕無關。」朱祁鈺連連擺手說道這強迫的鍋,他可不背,他可是說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自願!

至於出海的衙內和宗親,到底被誰自願,反正不是他朱祁鈺。

於謙聽聞笑意更甚:「陛下也是個讀書人,這讀書人的事兒,自願被強迫自然不算強迫了。」

讀書人就是個框,啥都能往里面裝。朱祁鈺哈哈大笑了起來,都是讀書人,大家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都是冰冷的政治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