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要名?要命?(1 / 2)

寡人無疾 祈禱君 3088 字 2023-04-16

呂鵬程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從宗正寺綁走了,滿朝皆驚。事發之日劉少卿和劉老寺丞封鎖了前衙,事發的又快,饒是呂鵬程身邊的隨扈發現不對去找人,也已經來不及了。

但皇帝的兵馬也不是擺設,兩位宗室帶著的人根本逃不出城外就被抓住,呂鵬程雖然吃了點苦,但至少性命保住了,之後又是一場兵荒馬亂,抄家的抄家,審訊的審訊,倒審訊出另外一件事來。

這位姓劉的老宗室在審訊時不停哀嚎,說是當年先帝記錄皇子的譜牒上,記的不是皇帝的名字,而是另外一個叫做「劉意」的皇子。

為這位皇子上譜牒的,正是當年的太史令趙太傅。

這一審訊,倒像是順藤摸瓜一般,拉出許多的藤蔓,再加上金甲衛們傳出冷宮里有一位皇子的事情,之前方孝庭被三司會審時吼叫的話,似乎是一一應驗了,弄的京中上下人人自危,生怕皇帝一怒之下,又殺出一片血流成河。

因為宗室鬧事的事情,劉未擔心背後有方家的指使,索性全城戒嚴,將有可能掀起風浪來的京中宗室都控制了起來。好在宗室大多都在封地上,在京中的不是閑散宗室就是年紀已經老邁的,宗正寺幾位宗室族老已經是難得爬到高位的了。

這也是讓劉未想不清楚的一件事。如果他們能忍住這么久不發作,如今並沒有手握勝券的把握,為什么會急著發作?

就算他們拿到譜牒,想要讓天下人都相信這件事,那需要花多大的功夫?幾位閑散宗室,無兵無權,能用的也不過是一二百家家丁而已,拿到譜牒,也是chā翅難飛。

反常即為妖,宗正寺里一場風波,猶如沉甸甸的大石,壓在了劉未的心頭上。

紫宸殿中。

「你說過,這件事天底下無人得知,除非是死人復活了!」劉未望著殿中一臉病sè的呂鵬程,勃然大怒道:「如今你既然違背了約定,朕是不是也可以違背誓約!」

「陛下,這件事臣從未透露給別人過!」呂鵬程qiáng忍著頭部的不適,咬牙道:「臣甚至將譜牒藏在一處隱秘之所,外人根本不得而知!否則昨天就不是臣被擄走,而是被滅口了!」

「那你如何解釋!」

劉未深吸了口氣,臉sè鐵青,如果不是顧及著呂鵬程的身份,換了別人,他恐怕早拖出去砍了。

「臣還是當年那句話……」呂鵬程低了低頭,小聲說:「只能是死人復活,或是當年的人……」

「沒有死絕。」

呂鵬程的話一說出口,劉未的臉sè已經不是鐵青了,而是又紅又白,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罷了,你先下去吧。」

劉未揉著眉間,「連宗正寺里都有人起了不臣之心,更何況外人?舅舅本來就不怎么理事,宗正寺里的事情也怪不得你。」

「臣惶恐。」

呂鵬程心中嘆了口氣。

皇帝這還是不肯相信他。

呂鵬程正要慢慢退下,卻聽得皇帝用著幾乎是哀求一般的聲tiáo,問了一聲話。

「那本譜牒……真的有嗎?」

一時間,就連呂鵬程都生出了幾分同情。

無論外人看這位皇帝是如何手段老練、喜怒無常,在他看來,他似乎還像是那個一直生活在他姐姐yīn影下的男孩,即使時間已經過去那么久了,依舊無法讓他完全安心。

呂家想要的是生存,不是bī迫死皇帝,所以呂鵬程頓住了腳步,回過頭去,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回答道:

「陛下,代國的皇帝,只會是您,只能是您。無論有沒有那本譜牒圖冊,都不能改變什么。臣不得不手握這個,和冷宮里的趙太妃不得不手握那個是一樣的,您問臣有沒有,臣只能說,有。」

劉未從未想過呂鵬程會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竟怔在了當場,就這么目送著呂鵬程離開了紫宸殿中。

寬大的御座上,劉未一邊扶著御案,一邊不能控制地抖了幾下。自前幾日聽金甲衛報,說是殺了冷宮里一個傻子喊「父皇」的傻子開始,劉未就開始了這種征兆。

然而他不能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就連李明東,到了這個時候,他都不能信任。最近一段時間,他已經把「八物方」給斷了,只希望能夠慢慢恢復平常時的模樣,只是沒有了葯,最近總是犯迷糊,頭痛也發作了兩次,根本理不了什么事。

劉未感覺到一種力不從心,若他身體還是好好的,他肯定自己一定能夠支撐到塵埃落定,大局穩固,可現在……

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日上朝,劉凌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即使他和金甲衛並無來往,也不在宮中窺探什么機密,可金甲衛在冷宮里殺了個自稱「皇子」的傻子的事情,還是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他的耳里。

他終於可以肯定,那個經常在土里挖蚯蚓扯著玩,小時候曾照顧他的「傻如意」,竟就這么糊里糊塗的死了,死的委委屈屈,連個水花都沒有濺起。

他不知道父皇知不知道如意的存在,但從上朝的情況看來,無論他存不存在,父皇似乎都不把他當做什么需要打起jīng神來的對象,甚至不會對此作出什么應對。

這對朝政來說是件好事,但越是當做不在意,越是引發別人的好奇,劉凌直覺的覺得這樣很危險,卻沒有辦法提醒父皇什么。

朝上還在無休止的討論著官員空缺所以什么什么不能做,將近期很多差事辦不好都歸結於沒人用,莫說是皇帝,便是許多大臣都被吵得昏昏欲睡,反正繞來繞去總就是那么幾件事,不過是bī著皇帝趕快封官罷了。

劉凌努力觀察著此時朝臣們不同的反應,心中已經有了些自己的想法,然而還未等到他將這些心得有個總結,就被宮外傳來的鍾聲嚇了一大跳。

警世鍾,又是警世鍾。

而且同時是從南邊和東邊響起的警世鍾。

劉未當場驚得從龍椅上一躍而起,驚叫道:「怎么回事!」

臨仙的南邊是關中所在的諸州,東邊是膠州、齊州等地,皆是富庶之地,已有多年久不起戰事,警世鍾響起實在太讓人意外。

沒一會兒,令使便飛奔而來,將兩張八百里加急戰報送往了金殿,交予了皇帝之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方家狼子野心!」

皇帝看完戰報,狠狠一錘御案,將那兩封戰報揉成一團,擲了出去。

見皇帝如此失態,朝臣們面面相覷,還是宰相庄駿壯著膽子,將地上的那一大團紙拾了起來,用手展平。

從皇帝的態度上,其實眾大臣也能猜得出大致發生了什么,可庄駿看完兩封急報,竟不敢開口奏讀。

「劉凌,你讀!」

劉未咬著牙,一指殿下的三皇子劉凌。

庄駿如釋重負,連忙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劉凌。

劉凌眼睛一掃,見開頭就寫著「膠州鹽工造反」雲雲,心中一驚。

再看另一張,寫著的竟然是方順德在關中晉州起了反軍,豎起了「還復正道,均田免賦」的大旗,關中八州數地豪qiáng紛紛響應,許多去年旱災衣食無著的災民都為加入了反軍,晉州的晉陽城里應外合,如今已經被方順德占下了,這一封急報,便是希望皇帝能下旨讓關中其他幾州的兵馬去收復晉陽的。

隨著戰報一起附上的,還有一封檄文,字字句句,皆指向當年先帝時後宮之亂,是因為先帝發現了皇後所生之子並非龍種,於是皇後先下手為qiáng,bī宮臨朝,扶植起並非劉氏子孫的孽種,甚至不惜族誅知道真相意圖而擁立其他藩王的忠臣良將……

檄文中方家一句「奉茲大義,顧瞻山河,秣馬厲兵,日思放逐,徒以大勢未集,忍辱至今」,直欲把自己比作卧薪嘗膽的勾踐,不得不隱忍至今,最終慘遭和「薛」、「蕭」幾族一樣的下場。

劉凌一邊讀著,一邊冷笑連連。

方家知道自己的人望不夠,便只能硬往自己臉上貼金,想把自己比作是薛門和蕭門一樣的「忠臣良將」,百姓可能沒聽過一手遮天的「方潛相」,卻不可能不知道綿延了三百多年的薛、蕭之家,這種老辣的行為,幾欲讓劉凌以為方孝庭死而復生,在關中寫下這檄文了!

朝中大臣們聽得也是怒發沖冠,有幾個性子bào虐的武將,更是當場跳出來自動請纓,要去平叛。

劉未見朝中並沒有因此動搖了士氣,高興地一拍龍椅,連聲贊道:「好好好,這才是我代國的大好男兒,入能為君分憂,出則能為君殺敵!」

他激動之下,連臉sè都變得通紅。

「來人啊,傳朕,朕……」

?!

劉凌捏著檄文的手一抖,赫然抬頭看向突然不語的父皇。

只見皇帝張大了口,連連做出了口型,卻沒有發出一句聲音出來!

「來人啊!傳太醫!快傳孟太醫!」

岱山大驚失sè,扶著劉未重新坐回龍椅上,連連安撫。

「陛下?陛下您還好嗎?可能是急著了,先歇息歇息,想些別的事情!」

「父皇?」

劉凌三兩步沖上殿,伸手去探父皇的脈相,然而父皇身邊一個宦官有意無意地伸手一擋,將劉凌的身子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