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劉未?劉意?(1 / 2)

寡人無疾 祈禱君 4480 字 2023-04-16

蔣進深在冷宮里殺了一個人,此人被傳是先帝之子,原本殺戮皇族原本該是死罪,可天威難測,蔣進深不但沒有因此而獲罪,反倒平步青雲,徹底將頭頂上那一個「委」字給去掉了,成了真正的統領。

而原本那位宗室出身的劉統領,先是因為辦事不利被要求「病養」,之後又因為宗室綁架呂鵬程不遂而受了牽連,不再受皇帝信任,干脆就閑在家中,徹底失了勢。

蔣進深因禍得福,沒有受罰反倒重重得了獎賞,和他一起殺了如意的那幫子人也就越發氣焰囂張,徹底成為了劉未手下的一群忠狗,皇帝便是要他們殺了家中妻兒,都不會眨一眨眼的那種。

可劉凌還是恨他們,即使知道他們是宮中最jīng銳的武裝力量,依舊恨不得道不同不相為謀。

蔣進深大約也知道這位皇子不待見他們,平時盡力避免在他面前出現,可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絲恐懼。

這位說不得就是未來的儲君,無論皇帝如今多么信任倚仗他們,可總有他登基繼位的一天。這位皇子是在冷宮里長大的,和如意還有可能感情深厚,他是皇族,又是劉凌的叔叔,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秋後算賬?

好在蔣進深是個老謀深算又當機立決之人,與其想這些未來還沒發生的事,不如現在就抓住這到手的富貴,能爬一步是一步,便沒有被這些雜念糾纏多久,一心一意的為皇帝馬首是瞻去了。

蔣進深來皇宮的時候,劉凌正好已經去上朝了,紫宸殿里散發著一股沉郁的氣氛,連蔣進深心中都有些不安。

待他跟隨者岱山到了皇帝身邊,接過岱山送過來的密旨時,驚得倒吸了口涼氣。

「這……這?」

「已經著欽天監問過了,最近幾天刮得是東風,你只要在西宮的西側……就能得手。」岱山滿臉掙扎地復述著皇帝的吩咐。

「這件事是意外,任何人都不得提及,陛下希望你能和你的人能夠保守這個秘密。」

「是,陛下。不過如果風繼續往東刮,會不會牽連到其他……」

蔣進深也怕一下子失了手,釀成大禍。

「不會,祭天壇那里極為空曠,和四周俱不相連,到那里就已經是極限,到不了這邊。」

岱山對於此倒是不怎么擔心。

「而且宮中衛隊都在巡查,不會出事的。」

「既然如此,末將立刻去安排。」

蔣進深沒什么異議地點了點頭。「末將會帶嘴巴最嚴的幾個去,陛下請不必擔心。」

劉未聞言點了點頭,又特意多寫了一句。

自從他口不能言,也有了個好處,那就是他傳達出去的旨意,幾乎已經沒有辦法傳到其他閑雜人等的耳里了,只要毀了那張紙,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完全不必擔心隔牆有耳的問題。

蔣進深接過紙,見上面寫著的是絕對不能讓三殿下劉凌知曉,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自己簡直倒霉透頂。

皇帝認為三皇子不該知道的,恐怕是三皇子深惡痛絕之事,至少也是不會贊成的,加上他殺了如意,如果這件事又bào露出來,他等於是把三皇子忌諱痛恨的事都做了個遍,能有什么好下場才有鬼。

哪怕是為了自己,他也會小心小心再小心,臉上的肯定之sè自是不用多說。

劉未見了蔣進深的表情,就知道這件事不會出什么大的紕漏,轉而閉上了眼睛,繼續養神。

自他腿不能動變成廢人之後,他就很討厭別人盯著他看,但他又不能阻止伺候他的人看向他,加上他的眼睛已經看東西模模糊糊幾近失明,這眼睛有和沒有意義,也就越發不願意睜眼,能閉著就閉著。

這樣的皇帝更讓人覺得高深莫測,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蔣進深毀了那張紙,對皇帝行了個半禮,立刻退出了寢殿之中。

「陛下,這樣做,哎。」

岱山有些傷心。

「您現在生了病,外面已經有不少風言風語,如果宮中再出了事,預兆就更加不祥,何必在這個時候……」

劉未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

他知道劉凌的心性,要他做出弒殺父親、追殺兄弟的事情,絕對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他自己就是被人推著上了那個位子的,自然知道有時候你心中想著什么,和實際上發生了什么完全不是一回事,只要有人想要你快點坐上那個位子,不必你自己說,就有大把大把的人去做。

劉凌十幾年來幾乎沒出過宮,在宮外能夠培植力量的,絕不是他,而是其他的勢力,而這些勢力必然和宮里有某種聯系,所以消息才能這么靈通。

他閉著眼睛也能想出劉凌身後站著的那些人是什么關系,無非就是先帝時那些後戚的余孽罷了。

他必須要讓他們看看輕舉妄動的後果,要想讓他的兒子淪為傀儡,首先就要有犧牲一切的氣魄。

又想救出親人,又想得到天下,還想得個名聲,將老三架在火上烤?

門都沒有!

***

靜安宮。

張太妃這么快就被送回來,也出乎所有太妃們的意料之外。

畢竟劉凌親自來請,皇帝的身體應該是出了很嚴重的問題,但凡有病,要治好都需要漫長的過程,戲文里那種葯到病除的事情,往往也只能是戲說。

王姬對此倒是很滿意,連連大笑:「哈哈哈,你是不是辦事太毛躁,連劉未都忍不了你,把你趕回來了?」

薛太妃倒是注意了其他部分:「你有沒有見到你的師哥?他可說了些什么?」

隨著薛太妃的問話,一群人都圍了上來,好奇著這兩個人之間的糾葛。畢竟那些補葯、那些兔子、那些給她們做零食的陳皮山楂,讓許多一輩子沒有嘗過情愛滋味的太妃們都暗暗羨慕不已。

薛太妃雖然外表冷傲,但內心也是有柔軟一面的,自然希望能聽到什么好消息。哪怕沒有什么可能,只是有個念想,對於她們這些一輩子困在冷宮里幾近凋落的女人來說,也算是不枉來過這塵世一回。

張太妃一聽到說孟順之,臉上就露出了幾分惆悵之sè。

「皇帝的葯被人下了手腳,他身為太醫令,有失察之過,被罷官逐出京城了。」

「什么?」

「那你見到他沒有?」

一群太妃急死了,恨不得把張太妃肚子里的貨全部倒出來。

「見是見到了……」

張太妃想起了紫宸殿外師哥和那男人的「深情對視」,忍不住拼命摔了下腦袋,把那可怕的畫面甩出去。

「哎喲,急死我了,你嘴里說是,頭卻搖頭,到底是見到了還是沒見到!」

方太嬪吼了一聲。

「給個干脆點的!」

「見到了,見到了,在殿外見了一面,他在和其他醫官商議什么,和我對視了一眼。之後我給劉未驗毒,討論葯方時,他也在。不過他比我沉得住氣,臉上看不出什么。」

張太妃有些內疚地說:「說起來,如果不是我查出劉未的葯有問題,說不定師哥還好生生的做著他的太醫令,根本不會耽誤他的前程。」

一旁的趙太妃卻撇了撇嘴,吐出一句話來。

「你那師哥,未必是不查,說不得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著皇帝早點死,好把你撈出去。這姓孟的也是倒霉,盤算了一切,只等著撈人就行了,誰知道你一時心軟答應了劉凌去救他父皇,就把你師哥給坑了。」

趙太妃讀遍史書,有一種「人性本惡」的觀念。

「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算是好的……」

她還想再說,卻見對面坐著的蕭逸對她搖了搖頭,只能一下子剎住自己的話。

但是張太妃聽完之後,整個人都怔愣住了,臉上浮現的已經不是內疚,而是驚懼交加的表情。

薛太妃心中嘆了口氣,有些怨怪趙太妃將事情戳破,但她心里也清楚,張太妃這樣一直猶如赤子其實也很有些問題,她一直把自己當成十幾歲時沒有經歷過一切還在張家的那個少年,未必不是因為宮中的生活太痛苦,所以自行將自己封閉的結果。

她們每個人都有問題,可每個人的痛苦都無法和人訴說。她原本想著孟太醫也許是能是張茜的解鈴人,可現在看來,張茜能不因此而鑽牛角尖,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竇太嬪和方太嬪沒見過張茜如此迷茫驚懼的樣子,心中都有些不安,想要上前安慰。趙太妃那張嘴確實討人厭,可她說的又總是實話,讓人反駁都不能,此時只能越發惋惜孟太醫這個人。

沒一會兒,張太妃幾乎是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了那張葯箋,遞給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薛芳。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我時,托弟子給我送的葯方子,說是他畢生的心血。我以為他藏了我家哪個後人,又或者有什么要囑咐我的話藏在這詞里,只是我太笨,實在看不明白。薛芳你學問好,你幫我看看。」

薛芳雲里霧里的接過葯箋,拿到手里驚訝地張了張口。

「這……這全是葯名?」

張太妃點了點頭。

「是。」

「看不出,你那師哥還挺……」薛太妃想了半天,沒想到什么合適的形容詞,只能低下頭去繼,口中念念有詞。

「懸壺遠志天涯路……」

一時間,飛霜殿里只聽得到薛芳念誦那闕詞的聲音,所有人都安靜無比,就連王姬和竇太嬪這種平日里不愛酸腐詩文的,亦默然不語。

「懸壺遠志天涯路,半夏里,蓮心苦,月sè空青人楚楚。天南星遠,重樓迷霧,青鳥飛無主。」

「清歌斷續宮牆暮,薄荷涼,浮萍渡,腕底沉香難寄取。彷徨生地,當歸何處,忘了回鄉路。

雖然只是些毫不繾綣的葯名,甚至半句相思之意都沒有,可大部分人還是透過這半闕詞,聽出了孟順之求而不得的痛苦心意。

是盼望配得上心上人的「遠志」,是遙望遠方、心念伊人的「月sè空青人楚楚」,是佳人無蹤,最終為何「飛無主」的困惑。

是希望送去思念卻只能看見「宮牆」的絕望,是不願「回鄉」寧願老死宮中彷徨「生地」的偏激……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認識孟太醫,可只是通過這一闕詞,卻似乎已然碰觸到了那個孤傲絕望的靈魂。

趙太妃更是當場淚濕眼眶,也不知腦子里腦補出了多少愛恨情仇,引得蕭逸嘆息一聲,伸手挽過了她的肩頭。

「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闕詞。」

趙太妃擦拭著眼淚,滿臉感動。

「張呆瓜,你那師哥,一直愛慕著你吶!」

「哈?不可能,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他怎么從來沒和我,和我說過?」

張茜吃了一驚,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兒女□□,即使有意,若私相授受,也只是壞你名節。他要有意,定然是向你父親提親,而後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能成事。」

薛芳也是悵然。

「他是真的在乎你,所以沒有讓你徒增煩惱。當年你父親應該是答應了他什么,希望他能成才以後回來娶你,詞中才有『懸壺遠志』一說。」

蕭逸原本並不想和這些女子討論這種閨房秘話,感覺頗為尷尬,待聽到薛芳的分析,突然想起一事。

「張太妃,我記得令尊的字號,似是天南先生?」

「是,我家里的人起名字都是以葯材為名,我是茜草,我兄長是蒲草,我父親是天南星……啊!」

張太妃也懵懂中似乎悟出了點什么。

「真是可惜。」

「可惜,可惜啊……」

「可惜啊,一份相思空付了……」

滿殿太妃們都是讀過書、習過文的女子,午夜夢回,也不知盼望過多少次上天能賜下這樣的良人,如今紅眼睛的紅眼睛,感慨的感慨,也不知是可惜孟太醫回京之後佳人無蹤,還是可惜他這一輩子簡直活成了個悲劇,亦或者……

如趙太妃所說,一份相思空付了個呆子。

「他,他戀慕我?」張太妃似乎陷入了什么迷惑之中,「可,可我已經嫁人了啊!我,我……」

竇太嬪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突然將頭一扭,靠在方太嬪身上泣不成聲。

這一屋子里的女子,又有誰沒有幾樁傷心事?

此時說起「已經嫁人」這個事實,頓時生出「還君明珠雙淚垂」之感。

蕭逸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貫沉穩的他居然也嘆了口氣。

就在飛霜殿里一片愁雲慘霧之時,黯然神傷之時,飛霜殿里的大司命們卻滿臉驚慌地沖了進來。

「主子,主子,靜安宮起火了!」

「西側有火箭射入!」

「靜安宮宮牆四門都被把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