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哭靈?哭己?(1 / 2)

寡人無疾 祈禱君 3119 字 2023-04-16

田湛被抓出來的時候也很煩躁。

她根本就不是田家那位大公子,只是同族的堂妹,姓田名珞,只不過恰巧她從小生的高挑,又有七分長得像是族中最受寵愛的那位堂兄,在家里還算說的上話,家中身為族長的祖父也很喜歡她。

只是那位秦王殿下的人馬一到田家,往日和藹慈愛的祖父就變了模樣,一邊派人將堂兄送走,一邊召了她那膽小怕事的父親去,也不知說了什么,自己就被削短了頭發,打扮成男子的模樣,當成了堂兄被送入了慶州府衙,跟這個據說是慶州通判的侄子丟在了一起。

她倒不怨家人,她爹不爭氣,一直附庸著家里的伯伯們,她還有兩個弟弟,日後也要靠家里伯伯提攜,他們一家子往日受了那么多照顧,尤其是她,因為雖非一房恰巧長得很像也受過不少的優待,所謂有得必有失,往日因長相得到的福氣,到今日要還,倒是因果循環。

只是女人畢竟是女人,哪怕她個子再高、聲音再像怎么平和,有些事情還是她不能做到的,比如說站著如廁,又或者說洗澡的時候不被人看到。

如今天氣是越來越熱了,現在穿著春衣還好,可到了夏天,又該怎么辦呢?總不能天天不洗澡,一直臭下去吧?

還有這位秦王,據說等糧草補充完了之後是要去秦州接管秦州王府的,如果她被他們帶去了秦州,少則幾年多則半輩子都要陷在其中,不是被當成亂臣賊子就是當成牆頭草,這輩子也就等於毀了,思來想去,實在是喪氣。

偏偏這和她同屋的男子長得倒是一副清秀文弱的樣子,但性格實在是古怪,尤其是他那個下人,不分尊卑又多嘴多舌,怎么看都不像是哪個大家培養出來的伴當,倒像是市井無賴一般。

今日這事,她原本是不准備管的,畢竟她不是什么愛多管閑事的人,自己也有一堆麻煩,可如果真讓他自盡了,保不准自己就要被拉去問話,想要好生生做個透明人的想法也要泡湯,只能硬著頭皮伺機待發,准備奪下他自盡的「凶器」。

哪知道這兩人議論的事情太過可怕,無論是皇帝駕崩,還是如今這府里的「秦王」是假的,都讓她太過吃驚,不由自主露出了馬腳來,才落得現在被人bī迫進退不得的地步。

果不其然,聽到自己指控他拿著金簪一天到晚表情嚴肅,原本還拉著他手的那個叫趙丹的隨從立刻大驚失sè,驚叫出聲:「少爺,他說什么?您身上藏著金器想要自盡?吞金自殺用的是金粒,那么大的金簪可是吞不下去的!」

看看看,看這伴當多蠢!誰會吞金簪自盡?!

到底哪個不像話的人家會用這樣的伴當?真是有辱門風!

聽到趙丹的話,劉祁嘆了口氣,白著臉搖頭:「我只是留了個物件自保,沒想過自殺。我們家的家風嚴謹,是不准我們自己放棄性命的。」

趙丹也只是故意轉移話題,想讓劉祁不要想太多,chā科打諢了一會兒,拽著劉祁絮絮叨叨,沒再管身邊的「田湛」。

等等,不是自殺,那就是……

田珞臉sè更難看了。

「你是想刺殺秦王?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秦王出入動輒一二十人保護,莫說我們這樣被qiáng行請來的絕不會得到信任,就算他有朝一日信任了你,你也想不到出手。」

她話音剛落,劉祁就面無表情地看向她,眼神里滿是激憤和痛苦,竟bī得她說不下去,只能轉過頭去。

「罷了,你我本是萍水相逢,言盡於此,也算是全了同室的情誼。只是你在動手之前,請想想你的伴當,再想想我,算是積德吧,我全家老小還都盼著我有朝一日能夠脫困回去,萬一要被當做同黨死在這里,也算是我造化不夠。」

她越想越是心傷,原本心中就忐忑不安,這同居一室的也不像是個安分的,何止是沮喪,都恨不得把那金簪搶下來自己捅了自己算了。

劉祁大概沒想到田珞把話直接說破,一時怔愣住,就這怔愣的一會兒功夫,田珞已經拂袖而去。

「您真這么想?我的天,您以為沒幾份膽量和功夫,敢冒險當『秦王』?」趙丹壓低了聲音,急的直拽劉祁的袖子。

「那可是滅九族的事情,身邊放幾十個人都是少的!您就歇了這個心思吧!」

劉祁一日之內受到幾次沖擊,先是父皇駕崩,又是被人說破心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眼看著搖搖欲墜,都快站不住了,還是趙丹扶著才回到了房。

那一夜劉祁是怎么過的,可想而知。

偏偏老天殘忍,第二天一早,馬刺史府里的下人就給他們這小院送來了孝衣,上衣下裳俱是最粗的生麻布做的,只是看得出趕得匆忙,兩件大小都不合適。

送來的下人還囑咐他們盡早穿著,稍晚點有人領他們去秦王為先帝設立的靈堂哭靈,算是在這里也要為君王戴孝。

見到下人催促他們趕緊換衣,劉祁倒是不啰嗦,當場就脫下了一身外衣,換上了粗麻衣,只是田珞皺著眉頭,有些不高興地說:「我們一不是朝廷命官,二不是諸侯藩王,為何要換這斬縗之服?」

這般重孝,原本就不該是他們這樣的人穿的。

「小的要是知道,小的就不是個下人了。既然秦王殿下吩咐,您就趕快換上吧!」

那下人嘴上恭敬,眼神中卻頗為不以為然。

「您倒是快穿啊!還是您想讓小的伺候您?」

田珞被說的臉sè一黑,惡狠狠接過衣衫,自發換了起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是劉祁那么幸運,准從家里帶小廝的,她又是女扮男裝,更不方便帶伺候的人進來,什么事情都只能自己動手。

只是粗麻布本就粗糲又單薄,這孝衣又是趕著做的,大概是想著劉祁小個子,把田珞的也按照他的個頭做了,這衣衫一換,頓時斷了半截,露出一截手腕和小腿。

田珞當場臉就黑了,看著露出來的腳踝幾乎有抓狂的沖動。

「田少爺,你是不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啊?怎么這么白?」

趙丹像是發現了什么新鮮的,又開始嘲笑她。

「趙丹,休得無禮!你以為大家子弟還跟你一樣每日里到處亂跑不成!」

劉祁見田珞眼睛已經瞪得快要出火了,連忙和稀泥。

「您也是大家,那么大家,也沒見白成這樣……」

趙丹喃喃自語地低下頭,沒再啰嗦。

「既然二位都換了,那小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秦王殿下說了,等會哭靈的時候,務必『情真意切』一些……」

下人訕笑著丟下這句話,就退了出去。

等他一走,田珞皺著眉頭在前廳找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就仔細觀察起自己的下裳來,不停地摸來摸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

見她露出這樣不雅的動作,連劉祁都好奇了起來。

「我看看怎么能把這件給弄長點……」田珞有些犯愁,粗麻衣做孝服,邊是不鎖的,也沒辦法把邊放下來加長。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向著劉祁。

「勞駕,把你那金簪借一下!」

「哈?」

劉祁一怔。

「要那個干嗎?」

「你給我就是,反正我不會拿它自盡的!」

昨日話說開了,田珞反倒自在了許多。只要這人腦子不蠢,大概是不會做什么傻事了,真要做什么傻事,她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到了這里,腦袋就是掛在房梁上了,生死都要置之度外。

但是要讓她就這么光著腿死……

她一咬牙。

她不干!

劉祁被田珞的話說的臉上一陣發燒,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從懷里掏出視若珍寶的那枚簪子,遞給了他。

霎時間,兩個少年傻乎乎地看著她用尖銳的簪頭一點點挑著麻線,將斷續處的線頭挑出、往下拽出來,中間斷斷續續,下圍卻長了一截,猶如流蘇一般,遮住了露出來的小腿和布靴。

看到還可以這樣「增長」,趙丹和劉祁都露出了「好厲害」的表情,再見田珞卻是很自然地把簪子往懷里一揣,狡猾地笑了起來:「這金簪暫時由我先保管,等你從秦王那邊『哭靈』回來,我再還給你。」

如果給了他,誰知道他會不會做什么傻事!

就算行刺成功,命也沒了!

「你,你這人怎么這樣!簡直是jiān詐小人!」

劉祁剛剛還滿臉敬佩,立刻變了臉sè。

「小人就小人,小人比死人好。」

「你!」

「葛少爺,田少爺,請隨我們去靈堂。」

兩人正在斗嘴,冷不防門突然被人推開,走出來一個看起來是管事的並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說是「請」,那表情大有不願意就綁的意思。

劉祁再怎么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作罷。

兩人被這些人裹挾著往府衙里面走,路上還遇見了幾個一樣被請進來的各家人質,都換了麻衣,滿臉疑惑不解的表情。

國孝雖然全國默哀,禁止婚嫁,但也沒有規定每個人都要服孝的,也難怪他們會是這樣。

這些引他們來的管事的見他們都在一起了,頓時趾高氣揚了的拿出一封帛書來,洋洋灑灑說了一通,道是秦王殿下的「意思」。

那內容也很簡單,大約是說朝中有殘bàoyīn險的三皇子殺父繼位,秦王身在慶州無法回京奔喪,只能在這慶州府衙中效仿京中含元殿為先帝設立靈堂,慶州官員及其「秦王殿下」的伴隨們都是為人臣子的,應當效法京中大臣,一起為先帝「哭靈」祭祀。

剎那間,許多年紀輕輕就被bī得來做「質子」的公子們齊齊變了臉sè,就連劉祁身邊的田珞都「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