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生死劫殺(1 / 2)

李茂以為自己在草原上的經歷就是九死一生,卻不知道他的侄兒李銳經歷的才真叫做「生死劫殺」。

從通州開始,他們已經遭遇了四次刺殺,若不是在通州時得到了周青的幫助,得到了神機弩這種利器,他們這些人早就已經死的死,傷的傷了。

第一次襲擊是剛到通州和涼州邊界的時候,一群穿著布衣,狀似平民的行人突然發難,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好在他們都是訓練有素之人,又善於群斗搏擊,雖然費了一番功夫,還是有驚無險地解決了戰斗。

待他們想要留個活口盤問幕後指使之人,這些人卻都已經服毒自盡了。

他們的後槽牙被挖空,里面裝著毒葯,一旦失手,直接就咬破裝著毒液的毒囊,絕不會留下活口。

這樣的視死如歸,這樣的狠戾果決,絕對是某個勢力豢養的死士。

他們究竟是一開始就被盯上了,還是在通州泄露了消息,所以才被一路追殺?

若是後者,那中軍或周青那邊必然就有一方和幕後之人有所聯系。

而對於所有人來說,從開始遭遇追殺開始,李銳所發生的改變簡直是出人意料。

從一開始舉著弩四處找機簧,到後來能夠干凈利索的使用神機弩殺人,信國公府的家將和李銳的兩位先生都覺得十分震驚。

若說這是種成長,這也未免成長的太快了。

家將首領和這些家將們都是從沙場上回來的人,都曾有過曾是菜鳥的時候。他們第一次殺人時,有的吐過,有的為自己手沾鮮血難過過,也有人曾抱著刀槍嚎啕大哭,卻沒有一個人像李銳這樣,只是微微猶豫了一下,就能很快扣動簧機的。

他甚至連手抖或者閉眼都沒有。

李銳並不弱,他力氣極大,又和兩位軍中師父學了兩年的搏擊和弓馬技藝,絕不遜sè於大楚任何一個軍隊中訓練有素的士兵,他所缺的無非就是實戰經驗,任何一個家將和師父都不會真正的置他於死地,所以他的所學的東西永遠都差那么一點。

而如今李銳就像一塊不停吸水的海綿,不停的將往日里兩位武師父和眾多家將的教導融會貫通,甚至更進一步,在戰斗中感受到一種玄妙的東西。

他現在甚至還能順便護住完全不會武藝的杜進師父。

刺殺是突然的、是yīn暗的,可是他卻並不感到懼怕。每一次瀕臨生死的關頭,他都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李銳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如何產生的。

血液會加速,呼吸會變慢,思維會無比的清晰。

所有的一切,都在飛速減緩,只有他依舊如故。

他能從容的躲避攻擊,也能迅速的找到破綻,然後舉起弩機——

殺了這些人。

李銳知道他的家將們在害怕,他的師傅們也在擔憂。他這般出人意料的表現,很容易讓人想到殺人狂或者劊子手一般的人物。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是這些人,他並沒有在殺人中得到快感,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東西。殺人就是殺人,是為了生存,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只是在危險之中就會觸發出某種本能罷了。、

正是這種本能促使他更冷靜、更能tiáo動所有的潛能,卻並不讓他嗜血。

他想起了他祖父在亂軍陣中毫發無傷的本事。

一時間,他近乎是戰栗一般微微顫抖著。

若是他想,他可以達到他祖父一般的高度。他可以像nǎinǎi口中的趙雲,七進七出如入無人之地,也可以像「取爾首級如探囊取物」的張飛,創下不世之功。

然而只是片刻,他就放棄了這般想法。

天下已定,哪里還能再起戰事。

他祖父曾叮囑子孫後輩不得再掌軍權,這才過兩代,他又怎么可以違背祖訓,置整個公府的安危於不顧,擅自妄為呢。

「大公子,屍體上還是沒有任何東西。」家將首領翻看一遍以後搖了搖頭。「沒有任何標記,連衣服都只是最普通的棉衣。」

不知什么時候起,這些家將對李銳的稱呼已經從「銳少爺」變成了「大公子」。上一次他們這般喚人,喊的是李銳的父親。

李銳輕輕地「嗯」了一聲。他已經預料到這次還是一無所獲。

若是死士,連命都不要了,怎么會留下線索呢?就算是留下線索,恐怕也是為了誤導別人,做不得准。

「收起他們身上的弩箭,繼續出發。我們耽誤的時間已經太多了。」

「是,大公子!」

神機弩的另一個好處就是弩箭可以重復使用。除非是射在什么堅硬的物體上,不然弩箭的箭頭很難損毀。這讓他們一路上幾乎不需要補給,因為這些死士每次都裝作普通人可以接近,是不會穿著盔甲等防具的。

但這樣導致他們一路上不敢進城,也不敢讓別人靠近。他們也不知道對方為何能一直找到他們,他們只能肯定的是,每一個靠近他們的人都有可能是敵人,他們只能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一直走到涼州的州府去。

只要到了武威,他們就能安心了。

李銳一行人除了休息的時間,都拿來趕路了。杜進雖然會騎馬,可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到後來簡直是連腰都直不起來,全靠蔣師父攙扶著走。若不是因為東升先生認識去武威的路,李銳都想干脆把東升先生留在哪個驛站里,等他們回程的時候接走了。

又是一日,他們走了一大段沒有風景的旅途,沿途所見,都是貧瘠的土地和干枯的河床。土山綿延起伏,卻寸草不生,看的人十分壓抑,不料剛剛轉過了一個山包,眼前卻豁然開闊,一池碧藍的湖水突然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這般視覺的反差,是如此的迅速和劇烈,讓他們匪夷所思。

這一路風塵仆仆,又一直遇見追殺,見到城池也只敢進去略微補給就繼續趕路,一群人的神經早就已經綳得緊緊的,只要再拉一下,怕就會斷掉。

李銳從未見過如此藍的湖水,簡直就像是將天空整個拉進了水中。他停下馬,望著山包後的那片湖水,終於還是下了決定。

「就在那湖邊休息休息,喝點水吃些東西再走吧!」

「好!」

「走了一天累死了,讓老孫我去游個痛快!」

「去去去去去,我們還要裝水呢,誰敢喝你的洗腳水!」

李銳見家將們都很高興,便知自己的決定沒錯。他率先跳下馬,牽著馬匹往那碧藍sè的湖邊走去。

見他下馬,已經忍不住內心雀躍的家將們也紛紛跟隨,他們行至湖邊,從馬鞍下拿出氈毯,鋪於地下,又取出干糧,略微填個肚子。

說實話,吃這東西吃了這么多天,嘴里已經沒有味道了,麻木的很。若能找到胡人居住的地方,一定要買些肉干美酒佐餐,不然等一趟下來,以後連吃飯都不香了。

杜進早已累得不行,略微洗了洗臉,就躺在毯子上不想起來。許多家將只是在水邊略微看了看地形,並沒有下水。

蔣師父從包裹里翻出一罐葯油。這還是他擔心李銳不能適應長期騎馬趕路而准備的葯油,誰料除了一開始用了幾次,後面全用在這杜先生身上去了。

他舉著葯油往杜進那邊走,卻猛然看見不遠處的山包後出現了十幾匹馬。那些馬上都有騎手,頭上纏著頭巾,身上穿著勁裝,腰間還佩著武器。

蔣師父氣的一吹胡子。

「媽的!這些刺客,還要不要人歇著了?要讓老子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後指揮這一群畜生,老子把他皮給扒了!」

「兄弟們,衣服先穿起來吧!又來人啦!」

李銳聽到蔣師父的叫聲,一個挺身坐了起來,走到他那個位置去看。因為有好幾個土包掩映著,他們又在隱蔽背風的地方歇息的,所以那幾騎看起來並不像已經發現了他們的樣子。

杜進哎喲喲喲地爬起身,嘆了口氣道:「不要先輕舉妄動,我們先隱蔽起來看看是什么人吧。萬一是涼州的牧民,有些胡人牧民也是帶刀騎馬的。」

李銳點了點頭,他們把馬悄悄拉到土包後面,將馬嘴堵上,人也藏在土包後,看這些人來這個湖邊做什么。

這群人的速度很慢,不像是趕路的樣子。他們的馬背上還放著什么東西,像是某種牲畜,一直在扭動。

李銳等人大氣都不敢出,緊緊靠著土包的背面,准備聽完動靜再決定該怎么做。

杜進的猜測是錯誤的,這些人不是胡人,而是漢民。

「這幾天真背,除了兩個羯人,什么人都沒有抓到。本來都要殺了的,那些羯人居然會說漢話,還說只要把他們送到武威,就會有大官替他們付贖金,頭兒還真信了。你說扯不扯?要不是今天搶了一隊行商,怕是兄弟們連嚼用都沒有了。」

「不是說汾州通州大雪嗎?商路不通,從南邊來的人少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嘿嘿,真的要把這丫頭帶回去給頭兒?要不我們先嘗個鮮?反正只要還人家完整的一個人就行了,我們又不卸她胳膊卸她腿兒……」

啪!

「把你的那家伙給我收好!這不是胡女,你要動了她一根手指,她說不定就要尋死覓活。武威來的這么多商隊,我們能招惹幾個?能抓到就不錯了!」

李銳和其他幾人交換了個眼神,看起來不像是追殺他們的刺客,而是一波劫掠商路的馬賊。聽起來還搶了什么人。

李銳正在想這事到底要不要管,杜進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問題,突然打了個噴嚏。

「什么人在後面?」

這下,不想管也要管了!

蔣師父沒好氣地瞪了杜進一眼,做了個上的手勢。幾個家將扣住弩機的機簧,將弩箭保持連發的狀態。

杜進見蔣經義給他做了一個出去的手勢,指指自己,又指指外面。蔣師父翻了個白眼,點了點頭。

「什么人在後面?不出來我們就過去了!」十幾個馬賊拔出馬刀,長刀出鞘時不停地發出了「哐倉」的響聲,更是把杜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