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組團組團(1 / 2)

到了中午,已經有月余沒有好好在一起的家人們聚在一起用飯。持雲院的宴廳終於又派上了用場,顧卿看著連來來回回都比以前更有jīng神的下人,長舒了一口氣。

不管怎么說,他們出去的時候,她好好的守住了這個家,沒有出現什么亂子,也沒有少什么人。

只是這種事情最好不要再多來幾次了,否則她的心臟一定是受不了。

進餐時,顧卿注意到李茂的jīng神不太好,連忙詢問是不是昨日里累到了。

其實她想問的是昨天晚上是不是和方氏爭執過了,可是卻問不出口。

李茂揉了揉眼睛,「昨夜是沒有睡好,早上又起了個大早。現在有些犯困。」

「那你還不去休息?」顧卿驚訝地說,「吃完就走吧。不用多留了。」

「兒子還有其他事要和你們商量,等說完了再走。」

於是這一餐飯所有人吃的神魂不定,好不容易用完了飯,李茂站起身,跟兩個孩子以及顧卿說道:

「娘,銳兒,銘兒,你們跟我去雕弓樓。」

雕弓樓是李老國公昔年的書房,也是北園里最安靜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雕弓樓里有一間小房,周圍毫無遮擋,最適宜談事。

但凡談話被聽到的,大都因為在屋檐、走廊、或有遮蔽的地方藏著人。而這處小房四野空曠,所有門都能打開,能看到周圍的情況,又在水上,是絕藏不了人的。

所以李家幾個主人都喊它「話房。」

李銘和李銳帶著既興奮又不安的心情跟著李茂來了傳說中的「話房」。

進雕弓樓的時候,花嬤嬤讓所有的下人全部都留在了雕弓樓外,並且親自看著他們,不讓他們入內。當她聽說李茂要去「話房」的時候,就知道李茂一定是要和家人商量什么事,而這個事是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的。

作為持雲院眾仆之首,邱老太君絕對的心腹,花嬤嬤做好了她的本分。

顧卿幾人徑直進入話房,兄弟兩個挨個把這個小屋的所有門打開。水面之上,一陣水氣的味道迎面而來,加之春寒料峭,又有冷風吹拂,所有人都jīng神一震,越發清醒了起來。

李茂站在話房內,緩緩開口道:

「我們府里,已經到了一種非常危險的境地。正是因為這種原因,我不得不把你們喚來,一同商議。」

顧卿和兩個孩子都看著他。

「其實這些事情本不應該和你們說的,你們老的老,小的小,整日還要為這些事情傷神,實在是我的無能……」

「都是一家人,說什么無能不無能的。一家人互相扶助才是正理。」顧卿見李茂此番歷險歸來,整個氣質和心性都與以往大為不同,心中也挺欣慰。

不管怎么說,顧卿作為一個局外人,看著李茂從最初的混蛋一日日在變好,也算是個新奇的經歷。

三十歲才開始奮進的,就算在現代也很少見。

「如此,我便從六年前的一個夜晚說起……」

李茂開始用一種非常低沉的語氣,說著方氏昨晚和他轉述的那段經歷。因為他並不是當事人,所以他講述這段時,遠沒有方氏說的那般驚心動魄,但即便是如此,他那種疲憊的表情還是讓顧卿幾人看出了他此時的心情。

李銳和李銘兩兄弟緊緊挨坐在一起,李銘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聽到了什么怪譚那般的聽著,而李銳則緊閉著嘴chún,閉到嘴chún都發白了。

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叔叔,而李茂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來看著他。

空氣都似乎變得沉重起來。

顧卿已經捂住了嘴。對於一個二十多歲的兒科醫生來說,這些yīn謀鬼蜮,仿佛是只能在電影和電視劇里見到的東西。

不對,不光是如此。就算是現代的那些宮斗戲,也遠沒有這般慘烈,這般曲折,這般讓人疑惑。

李茂說完了一切以後,頓了頓,對著李銳說道:「李銳,這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他從懷里拿出了另外一封信。

這是他爹寫給他的留書。

「按你祖父信中所說,你母親是先皇安chā在我家的眼線,但這個眼線,自他上交兵權准備卸甲歸田以後,就徹底失去了作用,先皇也不再安排她做什么了。此事你祖父和你父親都知道,卻沒有告訴你的母親。」

「而你母親注定找不出什么不利的證據。因為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你母親還是死了,死於某些人的bī迫。而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先皇的人,因為先皇絕對不會對你父親下毒手。那么,只能說,你母親還有其他的身份,正是這個身份bī死了她。」

李銳的眼睛里突然迸出了一道閃光。顧卿很明顯的感覺到了李銳身邊的李銘哆嗦了一下。

此刻的李銳身上有一股殺氣。

那是真的殺過人後才有的凌冽氣質。

李茂在汾州,不止一次面臨過這種殺氣。他只是略略驚訝於這個侄子的表現,又接著說道:「你的嬸母見死不救,無論理由是什么,此為大惡,夫妻本為一體,此事我們都有罪孽。李銳,我和你嬸母會為此事……」

李銳用有些嘶啞地聲音開了口。

「這便是佛家說的因果。我娘因為不好的緣由進入了我們家,雖然她一心想要擺脫這一切,可終究還是要承擔惡果的。自盡是我娘的決定,若嬸母不在那里,我娘也是必死的。就算嬸母救起了她,她若存了死志,便會尋死第二次第三次……」

李銳緊握著拳頭,在顫抖著。

「但我母親身後的那些人,殺了我的父親,bī死了我的母親……我作為他們的骨血,此仇不報,枉為人子。」

他就這樣用顫抖地聲音說著:「我不怪叔叔和嬸母,因為這些事情不是一日積累出來的,而是日日夜夜不停累加在一起,終於才爆發出來。你們是我的血肉至親,無論如何,你們撫養我長大,給我錦衣玉食,可這些人……這些人……」

他的嘴里發出了牙齒緊緊在一起摩擦時才會發出的咯咯聲。

「我會把他們找出來,一個個為我父母償命!」

顧卿看著這個被仇恨完全籠罩住了的孩子,發出了一聲被壓抑住的呻1吟。

一直以來,她擔心他對李茂夫妻倆產生恨意,擔心那恨意會蒙蔽他的雙眼,混亂他的人生,所以一直在用各種方法開解他。

她看過太多的故事,那些生活在恨意里的人,沒有一個是能平安喜樂的。就算他們報了仇,人生已經失去了目標,最終也只能變成行屍走肉一般的人物。

這個孩子,最後還是要走上這條道路嗎?過著這種讓人沒有辦法能露出笑容的人生?

「這是我們共同的敵人,銳兒。」李茂只是皺了皺眉頭,「這些人的目標是毀了信國公府,或讓你當上信國公。我相信這其中一定有什么道理。這些人不會放棄你,肯定還會慢慢找到你,影響你。你若先被恨意打敗,就會失去平常心。」

「潛移默化是很可怕的,李銳。我和你嬸母也……」李茂搖著頭,把後面的話塞回口中,「你自己的內心首先得堅毅如磐石,然後方能慢慢抽絲剝繭,找到當年的真相。若是你先被恨意和焦慮蒙蔽了眼睛,又怎么能有耐心慢慢和他們周旋?」

「更何況我將此事完全和盤托出,就是希望全府上下日後共結一心,共同抵御各種明槍暗箭。我們以後皆為一體,怎么能分出你的仇恨、我的仇恨?」

「不要變成他們那樣的人,李銳。那樣他們才算是真的成功了。」

李茂非常流暢的說著這一切,他口氣嚴肅地教育著自己的侄子,而且毫不猶豫。

顧卿從來沒覺得李茂像今天這樣帥過。帥到她覺得李茂全身都在冒著亮閃閃的光。

她相信李小呆也是這樣想的,因為李小呆已經露出一種「啊那是我爹大家看那是我爹啊」的表情了。

李銳閉上了眼睛。輕輕地倚靠在了弟弟的身上。他的身材已經如同成人,而李銘才剛剛十歲。然而李銘只是稍微移動了□子,將自己的背部靠在羅漢床的壁板上,用他那小小的身子,成為了哥哥此刻的依靠。

「不光是大嫂後面的那些人。府里尚有不少疑點。李銳的生辰八字在命書匣里,鑰匙在你們祖母那。除了家中的親眷,並無多少人知道他出生的時辰。那神婆手中的八字從何而來?劉嬤嬤是我夫人的陪嫁,也是家中的老仆,為何會做出這種事情?」

顧卿認真地聽著,她大概算是這一家子人里最冷靜的一位了。

「事已至此,只能小心應對,從今天開始,除了我們一家人,任何人都不能信任了。」顧卿嘆了一口氣,「我真的很討厭也很擔憂這種情況。人與人的相處應當是建立在互相信任之上的,若是這樣繼續下去,每個人都只會變得越來越可怕,越來越冷酷。我沒有什么要求和想法,我只希望你們能做到一點……」

「無論何時,牢記最初的那顆『本心』。該笑時笑,該哭時哭,不要過得不人不鬼。凡事留一絲底線,雖不能對旁人完全交托信任,卻還是要予以善念。人心是會變的。李茂,你最初不是也想養廢掉侄兒嗎?如今也改回來了。」

顧卿覺得自己的堅持有些可笑,這家人明明是生活在槍林劍雨一般的險境里啊,她居然說出了這種「以德服人」的話來,他們一定覺得自己很yòu稚吧?

「我不阻著你們報仇,也不阻著你們奮進,因為這是你們的選擇。」顧卿的聲音顯得很干澀,「但至少,日子要過得快活點,也讓別人快活點。」

她語無倫次的說著心里的想法,甚至說到後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達什么。

快樂的報仇什么的,是不是太可笑了?

屋子里一片寂靜,李銳依舊靠在那里,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李銘脆生生說道:「nǎinǎi,你是讓我們以責人之心責己,以恕已之心恕人?孫兒會時時牢記於心的!」

顧卿真想親他一口。

「母親多慮了,我們本就不是那樣的人。」李茂之所以一直不發言,是因為想不到最是嫉惡如仇的母親會說出這番話來。

也許被改變的,不僅僅是他們而已。

「我不會忘記父母之仇。」李銳突如其來迸出的說話聲,簡直如打雷般驚人。

顧卿覺得自己的手指漸漸冰冷。

「但是,我不會變成他們那樣的人。那樣不擇手段、離間親友、置一切於不顧的人。」李銳抬頭看著慢慢站起來的顧卿。「我不會讓父親和祖父蒙羞。」

顧卿和李茂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既然我們已經准備把過去了結。現在就要說到現在和將來了。」李茂無奈地露出了苦笑。「現在……也說不上好。世族把我們當成了眼中釘,聖上受世族掣肘已久,有些cào之過急,這讓我更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北方疑有汾陽王余孽意欲造反,等我今日休沐結束,明日大朝以後,怕是就要有大軍開拔前往定北軍去平亂了。此事還不知道要費多少波折。」

「張玄預測今年北邊的草原一定受災嚴重,來年北方的游牧部族若活不下去,怕是要劫掠邊關。可定北軍如今有變,來年還不知道是福是禍……」

「我馬上要任兵部尚書,這任的尚書見到馬上要有這么多戰事,告老還鄉了……」李茂嘆了口氣,「我怕是以後,不可能常常在家中。」

他每說一件,顧卿和孩子們的眉頭緊一分。

「我曾遭遇過刺殺。在西城賑災時,也有人想要對我使美人計,混入府中。」李銳把他的經歷都說了一遍。「王油子說是江家的人。而我表姐正是和這個江家定的親。此外,江家的家主和晉國公府是姻親,我舅家和江家走的太近,我心中也很憂慮。」

「大族之中互相通婚很是正常。一旦犯事,往往族誅,這些世族為了不倒,自然是要同氣連技,共同進退。」李茂平靜地說,「想要讓探子潛入我們家,恰恰說明我們家還沒有晉國公那邊的人。這是好事。」

「銳兒,你那舅家……怕是有些問題。」

李銳和顧卿一震。

他們都想到了擎蒼院里的那么多的下人。

這些人都是李銳的兩個舅舅安排進來的,若是張寧和張致有問題……

李茂見兩人神sè不對,連忙詢問。

顧卿白著臉,把當初她沒有人用,最後只好想辦法向李銳的舅家求援的事情說了。也說了府里有不少是張府安排進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