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黑雲壓城(1 / 2)

無論信國公府中有多少人徹夜不眠,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自顧卿和李銘說明了事實的真相以後,李銘雖然傷心難過,也經常走神,卻沒有像顧卿擔心的那樣和李銳疏遠。只是,李銘偶爾會用那種「哥哥我對不起你我全家對不起你」的表情注視著李銳,倒是讓李銳不自在極了。

李鈞背後有傷,卻不願意麻煩到府中的大人,所以每天夜里都要齜牙咧嘴一番才能睡著。好在他年輕,傷口好得快,沒多久終於結了痂,只是背後卻留下了幾道像是女人指甲抓過一般的痕跡。

李鈞對此毫不在意,大丈夫身上有幾條疤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實在不值一哂。他連眉頭都沒有皺過,可李老五卻覺得不太好,這疤痕看起來太過曖昧。

……他怕李鈞以後的媳婦兒會誤會。

李老五提了幾次,也勸說孫少爺找點除疤的葯膏抹抹,結果弄了半天李鈞也沒明白究竟會誤會什么。

李老五一個老男人,不好意思和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說這些閨房之事,見李鈞對女人的事情真的是「七竅通了六竅」,也就懶得再提了。

錦綉院里,方氏每晚都做噩夢,只有白天才能安眠。李銘聽了祖母的話,去勸母親好好吃葯,可去了幾次,他娘都在休息,吩咐了無事不要打擾,他只能帶著遺憾而回。

不知怎么的,沒見到母親,他反倒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娘親,他還沒有想好,現在不用去面對,對他只是解脫。

只是,對於母親肚子里的孩子,李銘還是非常期待的。家中人丁稀少,他和哥哥經常羨慕別人家弟弟妹妹拉出去一大排,自己家卻連過年壓歲的金錁子都發不完。

若母親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爹一定會高興吧。說不定……

李銘不抱什么希望的想著。

持雲院里。

李銳告訴了顧卿那神婆和劉嬤嬤都已經死了的事情,但他不想多說細節,怕嚇到了祖母,所以只是略微提了提,沒有詳細說兩個人的死狀。

昨日他聽了舅舅的話,一回府就先去了刑房。

他忍住內心的恐懼仔細檢查了屍體,發現那神婆確實是被劉嬤嬤掐死的,因為劉嬤嬤的指甲里有皮屑,柳女的脖子上也有指甲和手指的痕跡。

但是劉嬤嬤的表情也確實非常異常。那神情很是驚恐,不像是碰壁而亡之人會有的那種決絕神態,倒像是發現了什么極可怕的事情那樣的表情。

若用一個簡單的說法,那就是「活似見了鬼」。

對此,顧卿自然是很吃驚。

好好的兩個人就這么沒了,而且還是劉嬤嬤掐死的神婆,怎么想怎么可疑。

人是她要綁的,也是她讓人關起來等李茂回來再處置的,她實在想不到有誰能神機妙算到她准備怎么做都能猜到,安排這個劉嬤嬤進刑房殺人滅口。

而且,滅的什么口?這不是欲蓋彌彰嗎?

這一套看起來很像是懸疑類小說里常出現的情節。而她在現代最不耐煩看的就是各種懸疑小說,看過最復雜的也就是名偵探柯南那個級別。

顧卿覺得自己的腦袋對於推理這種事情也不怎么靈光,也不想費腦筋思索什么,所以直接問了李銳他舅舅家是怎么說的。

李銳便把張寧的分析告訴了顧卿,順便提出了心里的疑問。

「nǎinǎi,咱們家有什么仇人嗎?」李銳抱著一絲希望問著顧卿,若說對他爺爺和爹的過去最了解的,一定是他的祖母了。

『我怎么知道!』顧卿的心在滴血。『我又不是正版的邱老太君!』

顧卿使勁翻看老太太的記憶,卻大吃了一驚。她發現真要說是和信國公府里有仇的,不要太多……

「你爺爺殺的胡將不計其數,還杖斃過違抗軍令的兵士,建國之初,曾帶兵鎮壓過先皇的兄弟,那位靖江王的謀反……」顧卿使勁回想。

「你爹當年用『絕戶計』,拋了許多屍體進城,那些屍體都是得了瘟疫死的人,最後城中除了抵抗的胡人,也有不少百姓得了瘟疫,後來有沒有治好的……」

「……還有你娘。當年管著軍中文書的時候,曾經揭露過貪wū軍餉,空拿人頭的好幾位將領,聽說這些將領下場也都很慘……」

顧卿越說越沒有了脾氣。這一家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啊!老國公不是帶兵打仗的嗎?李蒙不是軍師文臣嗎?怎么這張靜以前還男扮女裝在先皇身邊做過文書官啊!

這么扒指一算,他家好像到處都結過仇( ⊙o⊙)哇!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都不夠用了。

這一家子似乎把言情小說里常有的男主角和各種套路都配齊了。怎么看都覺得邱老太君是全家最普通最正常的一個人。

至少沒結仇。

李銳也是聽得頭疼不已。

「啊,這么一說,還真是……」李銳搖了搖頭。「nǎinǎi,就沒有什么特別記憶猶新的事嗎?有沒有恨到想要咱們全府上下jī犬不留的那種人?」

「你還真敢講。我剛才說的,無論是哪一個,都想讓我們全府上下不好過吧。」顧卿覺得自己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還jī犬不留,嚇人吶!

「我回頭再仔細想想。有想起來什么,再和你說。」等回頭躺床上無聊,仔細翻翻老太太的記憶找找看吧。

一時讓她想,她哪里想的起來,又不是原裝進口的。

李銳只好無奈的點點頭。好在現在是冬天,刑房里的屍體還能擺一擺。他倒是想找個仵作驗驗屍,可是這件事太過麻煩,方家又是大理寺卿,驗屍什么的很難不讓他們知道。

他和舅舅還想細細探查劉嬤嬤身後的那條線。

「要不然,我再進宮去找皇後娘娘?」顧卿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的說著。「讓聖上給你想辦法得了?」

反正事情都已經到這樣了,要不然還是找外援吧。

顧卿徹底把皇後和皇帝當成任務npc一樣的人物了。一旦任務卡住了,就想去試試看能不能讓情節繼續。

只是不知道皇帝和皇後要知道顧卿是這樣將他們不當「外人」的,會有什么表情。

「nǎinǎi幾次三番入宮,怕是有些不妥。」初一剛去過,現在又去。有心人就更會拿這個當文章了。

「此事少不得還要麻煩舅舅。可惜兩位先生十五過後才會回來,不然也好有個商量之人。」李銳還是非常信任兩位師父的,此事若兩位先生在此,應該會給些更好的建議吧。

「是啊,花嬤嬤去了京郊養病,我心也甚憂啊……」顧卿真想跟李銳握握手。她實在是太理解李銳的心情了。

自從她少了花嬤嬤,感覺自己就像連路都不會走了。

尤其從她開始宣布要管家那天起,那些開始源源不斷地進出持雲院的管家娘子和各房的主管們,每天報著這個月要添多少進項要多多少開支之類……

她真想死。

這沒有滋味的年過到了大年初四,冰雹終於來了。

下冰雹那天,京城里yīn了七八天的黑雲終於散了一些,甚至還有了些陽光,氣溫也突然有些回暖。

下人們紛紛都在拜拜,都說是灶王爺今天回凡間,有天兵開道,誅邪退散。

不管怎么說,yīn沉了許多天的黑雲不再壓著京城的天了,總是好事。

初四一早要迎灶神,李銳帶著李銘在灶上祭祀,將灶神像重新貼起來,李鈞幫著提了灶神兩邊桃符上的詩句。

他們一家老小從今天開始,不能再盡情宴飲了。

呃,說到宴飲,信國公府今年過的,算是最「節制」的一個年。往年就算是守孝,也沒有這樣主子不在家,夫人養胎不出,老夫人身體不適的。

而顧卿此時正在持雲院的前廳里聽管家娘子匯報每日的日常。

馬上要換春衣了,那娘子像是說是順口溜一般說著要用多少布,裁多少衣,針線房里病了幾個針線娘子,進了幾個針線娘子雲雲,直聽的她暈乎乎的。

顧卿忍不住在心里做著劇烈的思想斗爭,到底自己是說不舒服好呢,還是內急出去一會兒好呢?

就在她已經坐立不安的時候,外面的天sè突然黑了起來。

剛剛還有日光,卻一下子天昏地暗。猛烈的狂風不知道從哪兒吹過來的,刮得窗子噔噔噔作響。

外面的下人也被嚇到了,奔走著在喊「要下雨了!要下雨了!」,然後開始檢查著持雲院里各處的窗戶,四處都是指揮關門關窗的聲音。

顧卿心里大叫了一聲「不好」。

她是知道欽天監預測了京中可能有雹災的消息的。這時候也不忙說這些針頭線腦的事情了,她連忙叫管事娘子先出去傳令,讓所有下人丫頭趕緊全部到有屋頂的地方去,關好門窗,尤其不要站在樹下。

冰雹之時通常還帶著雷電,劈死人不是好玩的。

欽天監里。

張玄看著突然變化的天氣,拔起腿就往外走。

幾個和他同為靈台郎的欽天監官員,見著他疾奔的背影,酸溜溜地議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