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李銳出仕(1 / 2)

李茂知道只要聖上一有意立儲,晉國公府一定就會來找他。

果不其然,一下朝,就有一個江姓的京官假意和他一起出殿,極小聲的和他說:「張兄請你老地方見。」

所謂老地方,就是那處不顯眼的民居。

李茂回家換了常服,只帶著兩個家將,悄然的從邊門出了府,來到了這處民宅。江道奇和張諾正在屋子里等著他,每次無論李茂來的有多早,這兩人都會比他更早。

這兩個人到底好到什么地步呢?為何總是看到他們在一起?

李茂看著江道奇和張諾並肩而立的樣子,滿心都是疑惑。

若是想一起合作,江道奇也出仕不是對張諾幫助更大么?這樣子做個影子謀士,對於江家其實並沒有好處,可僅僅是因為交情,也實在說不過去。

張諾孝期出門,若是被發現了,肯定是要被言官各種批判的,所以他也不客套,見李茂來了,直接說道:

「李公,該是履行盟約的時候了。」

李茂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找我來是為這個。若陛下詢問我的意見,我會推薦大皇子的。」

皇帝也確實是讓他在關鍵的時候舉薦大皇子為儲。

「此皇位一定是大皇子的,這點毋庸置疑。無論如何立,都lún不到賢妃之子。皇帝的顧慮我們也知道,只是如今正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陛下若是要削弱外戚實力,怕是希望看到我們和劉家那邊內斗。」張諾心里對皇帝的盤算清楚的很,無非就是希望兩家兩敗俱傷,「世族不需要兩個qiáng硬的聲音,自我丁憂以後,劉家這兩年太過跋扈,也是該給他們一點教訓的時候了。」

李茂沒來由的涌上一股疲憊。

立儲先立嫡長,這是從古到今的規矩,就是這么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到了這群聰明人手里,就變得那么復雜。

可是無論你怎么機關算盡,結果就是那一個,過程有什么好謀劃的呢?只要大皇子是位合格的儲君,他自己就會想辦法清除掉外戚的隱患;若他自身不是個堅毅果決之人,就算陛下為他掃清了一切,他也會漸漸受制於人。

一時間,他覺得所有聰明人都是笨蛋,只有他最清醒。可很快理智就告訴他,他自己會這么想,正說明自己才是最大的笨蛋。

聰明人總希望掌控一切,只有笨蛋才船到橋頭自然直。

但讓他疲憊的卻不是這個。

「如今北方幽州大半陷入尹朝余孽之手,此時不是再添亂局之時。大立儲之事,我會支持大皇子,但我卻不希望你順應陛下的心思,打壓二皇子一派。」李茂說這話,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劉家的人多任地方官員,若是劉家有所動盪,則地方不安。如今正在征戰,無論是募兵募糧,地方安穩都十分重要。」

「作為一國之君,自然是希望臣子之間內斗不斷,儲君能獨當一面。但我們作為朝廷重臣,理應先考慮江山社稷,社稷都不穩,即使儲君之位再穩,有什么用呢?生存固然重要,但在什么樣的環境中生存才是更重要的。當初我和你結盟,便是因為如此。大楚的實力不應在內斗中被消耗,這一點,我並不認同你們的做法。」

李茂看著張諾冰冷的表情,有些自嘲地說道:「也許是因為我們家做孤臣做慣了,無法理解站在張兄的立場設身處地的為你著想,但我真心希望立儲之事能夠盡量平穩的塵埃落定。也許之後不可避免的出現爭斗,但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即使我們沒有先對劉家下手,劉家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張諾覺得李茂的婦人之仁有些可笑。當他決心和自己站在一起的時候,就應該看清未來會有這種局面。

皇位之爭,自古以來哪有不血流成河的。就算立了儲君,可最後能當上皇帝的儲君有多少,廢太子又有多少?

不爭?不爭就只有死。

「張兄莫以為北方的叛軍只是一支漢人帶著異族掠邊而已。」信國公府吃岐陽王和尹朝余孽的虧太大,就連張寧那般聰明之人,也還是被玩弄於鼓掌之間,這群人有多可怕,李茂比誰都清楚。

「這群打著『尹朝』旗號的逆賊不是qiáng盜,而是反賊。他們的目的不在於竊財,而是想竊國。此時立儲可穩定民心,但若為了立儲弄的社稷不穩,那就是本末倒置了。張兄,我言盡於此,還望你多多考慮。」

李茂知道自己的話和皇帝的想法相悖,但他還是這般做了。

至於張諾會不會按照皇帝的想法去做,便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他不日就要啟程前往幽州,他只是想後方穩定一點,再穩定一點,不要出亂子。如今正是大楚立國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這些人卻為了儲位想著如何爭斗,借機消滅政敵,實在讓他心灰意冷。

爹,是不是因為你早就看穿了這一切,所以才老想著卸甲歸田呢?

可您終究還是沒走成。

李茂出了民居,江道奇和張諾在屋子里坐了一會兒,滿室皆是寂靜。

「張兄……我們之前的各種部署何時發作?」

劉家立身不穩,劉賢妃的父親曾經接受過涼州某地方官的巨額賄賂,幫他在京中覓了一個官職;劉賢妃堂伯的兒子劉鴻漸曾公開表示過對皇帝tiáo任他父親的不滿;劉家子弟在各地任官,有侵占良田的,也有不少貪腐的上下沆瀣一氣……

他們原想著若是皇帝開始考慮立儲,立刻就發作出來,cào縱御史台一一揭發劉家的*丑陋,想來劉家那邊也一樣,搜集了不少他們的把柄,就等著出擊或還擊。

只是先聲奪人總是能占盡先機的,若是見招拆招,未免落入下風了。

張諾坐定不語,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道奇滿心焦急,生怕張諾真被李茂的一番言辭說動,放棄了打擊劉家的絕好機會。

劉賢妃本就不受寵,若是大皇子當上太子的事一定,劉家必定會牆倒眾人推。而其他在立儲之事上搖擺的世族,也會因為儲位定而靠到他們這一邊來。

晉國公府已經丁憂了兩年,張諾只要再熬過一年重回朝廷,便可又重登宰相之位。

如今正是戰亂之時,晉國公府又是太子的舅家,張諾此時回返,那才叫一步登天,權傾朝野。到時候他是世族的執牛耳者,又與李茂互為暗盟,世族必能趁此快速的壯大……

只是江道奇卻沒想到一點。

張諾此人雖然極愛權勢,卻和老國公一般,也顧及大局。

說動張諾猶豫的,並不是李茂,而是他父親死前的遺言。

老國公張允臨死之前的叮囑,對於張諾來說,依然還歷歷在目。

「那幕後之勢力極可怕,而且妄圖奪取江山社稷,你要處處小心。大楚一亂,聖上若有不測,世族必遭反撲。皇後娘娘……不要太依仗她,她從小心大,不是任人擺布之人,但也不是狠戾惡毒之人。你若什么都不管,太子之位反而能早早落定。」

「不爭,就是爭。平衡,平……」

他父親和老信國公是一路人,所以才能君臣相得幾十年。

如今陛下已經不是那位陛下,可大楚依舊是那個大楚。他父親和先皇一起打下來的江山,決不能再落入那些反賊余孽、狼子野心者之手。

「且等等。」張諾終是開了口。「叫我們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什么!可是……」江道奇詫異出聲。

這是被李茂的傻勁兒給傳染了嗎?

「李茂有一點說的沒錯,大楚如今內憂外患,此時不是發作的時候。既然大皇子被立為太子已經是絕對沒有疑問的事情,我們不妨見招拆招,靜觀其變吧。」張諾此話一出,江道奇的臉sè頓時就有些不好看。

張諾如今丁憂在家,許多外面的事情都是委托江家tiáo查的。江家曾得過皇後的暗示,若是大皇子為儲,他家女兒就會是太子妃,所以他才如此積極的奔走。

張諾見江道奇的臉sè便知道他心有不甘,他是何等人物,若論口才心智,十個李茂也不見得及他,當即就笑著安慰:「你莫覺得是我退縮,留下劉家弄出一些事端,才能讓皇後和太子倚靠我們。若是我們早早就把劉家給拔除了,雖然太子儲位穩當了,我們又能有多少好處?」

他的話一說完,江道奇的臉sè稍微好看了點。

尹氏和楚氏,到底幫哪邊,江家一直都在觀望。

之前他並不看好尹朝那幫子人,但也不介意偶爾提供點錢糧當做投資。前朝皇子雖然寄養在他家,但他想要捏死他也就捏死了,報個急病而亡連個水花都冒不起來。反正尹氏又不止一個孩子。什么立策擁立之功,也得成事後才能作數。

可如今尹氏bào露出來的實力實在驚人,似乎也有問鼎中原之勢。

但江氏一族曾屢遭胡人欺凌,江道奇對尹朝這幫子人居然偷偷聯系關外胡族南下十分不齒,這心中的天平對楚氏就偏倚了一點。

他家無論幫哪邊都是錦上添花,

但他女兒若是能做皇後……

張諾卻不知道江家的這些心思,他只知道江家一直想要把女兒嫁給大皇子,以期在下一朝能夠以一種榮耀的姿態登上大楚的舞台。

江家太過高傲,完全不能接受一丁點可能失敗的結局。

不過這正好,作為他們最為堅實的盟友,江家不敗,就是張家不敗。

至於他們的私心……

誰沒有私心呢?

三日後的大朝,楚睿讓朝中重臣提出可以立儲的太子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