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病情加劇(1 / 2)

晉國公被起復,確實對朝政起了巨大的作用。

遠的不說,至少皇帝的擔子一下減輕了不少,朝政下達的速度幾乎是以前的三倍。

楚睿甚至在思考,為何自己一直想要大權總攬了。大權總攬在太平盛世固然是好事,可是一旦出現災禍或者戰爭,皇帝怕是要活活累死,也無人敢用。

如今自然是太平盛世,可難保他的兒子、孫子也會一直都處在太平盛世。到底是應該繼續維持「平衡」之道,還是中央集權全部將權利收歸皇帝所有,這成了楚睿最近腦子里不停盤桓的一個問題。

若是張應在,一定會嘲笑楚睿的猶豫不定。以目前的生產力和制度,中央完全集權才是扯淡。萬一遇見一個昏聵的子孫,極度集權的情況下結果就是整個國家都被玩壞。

只可惜張應是個「瘋子」,就算他出現在楚睿面前,也只有被亂棍打死的份。

張諾回朝,皇帝特許他穿喪服上朝,這是極大的恩賜,也表明了皇帝的某種態度。

官員官服中的喪服,一般是下屬為上官服喪,或者是臣子為死去的君王服喪所穿。張諾如今還在孝期,理應麻衣素冠,為父親斬衰三年。但臣子上朝,不得衣冠不整,不得不合時宜,皇帝允許張諾穿喪服上朝,一來尊重了他對父親的孝心,二來也是一種示好,表示皇帝如今對世族派的信任。

幽州陷落,雖然打了大楚一個耳光,也未嘗不是一種警示。

一直以來,幽州苦寒,又是邊關偏僻之地,朝廷並未十分重視,加之幽州百姓數量稀少,賦稅也很難收上,升遷困難,向來是犯了錯的官吏或者要被貶斥的官吏才被委派到那里。這種心存怨氣的官吏能對大楚有多少忠心,全靠這些官員的私德了。

幽州邊關雖然陳兵二十萬,但這么多年沒有打過大仗,在邊關駐扎的兵丁到底作戰能力如何,在這一次的外族入侵中就可以看的出來。

遇事慌亂、內外不通、貪生怕死、大意輕敵,幾乎到了楚睿手里的評價就沒幾個好的。

袁羲老矣,連定北軍都已經定不住北邊了,燕州的軍隊能管什么用,楚睿給他們打個問號。

從五月起,邊關和京城來往的戰報就從沒停歇過。驛路上來往的行人已經習慣了身chā小旗或者穿著一身大紅sè勁裝的驛站官員疾馳而去,只留下黃塵滾滾,讓人心中無限擔憂。

無論什么時候,老百姓都是不希望打仗的。

幽州之亂延續了近一年,京城的老百姓們只能從官員的邸報和街頭巷尾說書先生的嘴里聽到一些進程。

什么涿縣被燕州張家率著全縣上下守住,圍著涿縣的反賊先是兩萬,而後變成三萬、四萬,連攻城武器都上了。涿縣的青壯全部上了城頭,健婦和少年也都燒水燒油拒敵,或上城頭送飯送水。涿縣四面被圍,城中涿水上游被投了劇毒,卻被人發現,而後天降大雨,天佑涿縣百姓,竟沒讓反賊得逞,釀成大禍。

居庸關的守將林大虎點了兩萬楚軍前去救援,涿縣的張致帶領八千青壯和南面來的林大虎一起趕跑了圍著南門的反派,而後繼續反撲,反賊見勢不妙,撤軍北回,涿縣終於被收復。

如今涿縣收容著幾萬百姓和兩萬楚軍,後方又有各地的府兵不停的往涿縣和懷朔匯合,准備整軍奪回范陽。

李茂被皇帝欽點「領北方軍權事」。也就是說,身為兵部尚書的他,如今要做好安置、tiáo配、指揮北方地方駐軍的任務。

李茂自知自己不是上前線的料,而更適合在後方支援,所以便留在了居庸關,代替林大虎守關,而讓林大虎帶著居庸關的數萬兵將去救援涿縣。

李茂的決定是對了,居庸關作為北面的一道重要關防城市,地形極為險要,晉州、通州、汾州支援的軍隊和府軍都要先到達居庸關,才能繼續北上。

李茂一到居庸關,立刻拜訪各路守將,到處攀關系。由於李老國公的關系遍及軍中,這些人各地前來支援的守將不看僧面看佛面,對李茂都是客客氣氣。

可是對袁羲,就沒那么客氣了。

這位老將今年已經五十有四,可是正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王泰和反了,帶走了一萬多jīng兵。他當斷不斷,副將又中了tiáo虎離山之計,許多武將就覺得他年紀大了,頭腦糊塗了,還有些識人不清。

李茂知道袁羲久在北方,在軍中的凝聚力才是最關鍵的地方,他的旗幟出現在哪里,各地殘兵游勇就會向他匯集。

所以李茂在其中四處游說,又拿出家國大義做招牌,他是兵部尚書,許諾之後會替他們要封賞、會多給他們裝備,自然要比其他官員提出來要有說服力的多、最後大部分領軍的武將都乖乖把指揮權交給了袁羲,甘願作為前鋒或護衛陪他一起前往北方,伺機收回范陽。

袁羲帶著幾員家將一起北上,手上無兵無將,麾下定北軍被打散的打散,擊潰的擊潰,雖為鎮北將軍,其實名不副實。眼見著信國公李茂為了他有兵可用四處游走,又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這位老將心里實在是感動萬分。

除了不能帶兵,這位李國公完全不辱李碩的威名!

居庸關里,一身便服的李茂和穿著白sè孝服的秦剛在關城里閑逛。

如今居庸關里涌入了大批的難民,北方的百姓都知道居庸關的作用,關內又有數量眾多的守軍,所以一旦城破家亡,紛紛都逃往居庸關,再從居庸關南下去中原腹地討生活。

雖然說有難民涌入居庸關,到處散步著各種不祥的前線消息和謠傳,但居庸關還是不愧為一座幾百年都兵多城高的繁榮關城,街道上還是有很多人來來往往,居庸關內生活的百姓也並不為戰爭所影響。

相反的,因為勞動力的增多,許多物價都便宜了不少。

李茂今日帶著幾個穿著便服的家將,和武藝超群的秦剛一起在居庸關閑逛,就是為了避免出現難民sāo亂,或者有jiān細混入城內散步謠言。

明日袁羲將軍就要帶著各地的援軍一共六萬一起出城往涿縣而去,他的目標是范陽。

一個婦人拎著一個大籃子,用布巾裹著頭發,賣著一些大概是什么食物的東西。但她可能從來沒有出來兜售過東西,所以幾次下定決心要張口了,卻又低下頭紅著臉發不出聲。這年輕婦人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不知為何要單獨出來拋頭露面。

但李茂料想,無論什么原因,怕都不是什么讓人快活的理由。

所以李茂和家將吩咐了幾句,讓他連同那個籃子一起,把所有的吃食買了回來。

那年輕婦人驚喜的遞出了自己手中的籃子,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一直盯著那個家將抱著籃子回到李茂這里,這才雙眼噙淚的對著李茂深深地福了下去。

她一福身,李茂和秦剛便知道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鄉野村姑。

鄉間的村婦,是絕對不會將禮行的這么有儀態的。

怕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婦人,因戰亂流落到居庸關了。

其實不光這個婦人,他們也看到遠處有不少穿著儒衫,滿身塵土的文士,跟著許多壯漢一起站在勞力堆里,等著居庸關的鐵匠、或者其他什么要勞力的老板將他們領回去出工。

有的並不要什么工錢,只要能給點吃的就行了。

「想不到李國公還是個憐香惜玉之人。」秦剛看著一大籃子,皺著眉頭,「這怎么辦?」

這豆餅雖然看起來並不粗糙,但他們這樣的人家,是很少吃這種點心的。而且外面來路不明的食物,他們也不會去碰。

「找些乞丐難民,給他們分了吧。」李茂看了一眼籃子里的豆餅,怕是這個婦人是南邊出身,嫁到北方來的。豆餅在北方可不多見。

南方閨秀在家要學中饋之術,會做這種點心也不稀奇。

「我並不是憐香惜玉,而是希望這些百姓不要失去希望罷了。只要人活著,總還會有好過來的一天。」

李茂想到自己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被羯人所救,羯人甚至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護送他回汾州。有時候只要熬過最艱難的那一關,就沒有什么坎兒過不起了。

「是這樣嘛……可是,你這次買了她所有的點心,她如果明天來賣卻賣不掉,豈不是會加倍失望嗎?」秦剛看著那個婦人握著錢往葯鋪而去,便知道為何她要拋頭露面了。「你給了她期待,她若每次都想著這么容易賣掉東西,才是一種殘忍吧?」

可是同情歸同情,如今離散的百姓太多了,他們也只能看著,等著,做不了太多事。

只盼王師早日北上,平了幽州的戰亂,讓這些百姓能重回故土吧。

「有期待也不是壞事吧。」李茂想不到這位已經年過三十的秦兄,居然還是個如此消極悲觀之人,「我沒想那么多。」

「李國公還真是……」秦剛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微笑的搖了搖頭,「意外的坦率之人。」

那家將得了命令,拎著籃子就去找看起來餓了很久的人。他曾經在雹災時賑濟過西城的百姓,一眼就能看出誰現在最需要吃的。起初還有人來搶,可他既然是家將,自然是不可能讓人輕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