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頭頂雙丫髻的小孩子直直地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陌生大嬸。
她不過就坐在這里躲一下家里的仆人,她就一下子出現了。
穿著奇怪的白sè衣服,還梳著奇怪的獨辮子。
這大嬸在給誰戴孝嗎?
「呃……」顧卿東張西望,「我這是回來了嗎?」
看著四周熟悉的假山和湖泊,顧卿眯了眯眼。
「這是……南園?南園還有人住嗎?你是信國公府哪門親戚?」
四五歲的小男孩……難道方氏又生了一個?
不對啊,李茂那時候一直在外面打仗呢。
「……怪人。」她也不想再躲著家里人了,「來人啊!抓壞人!」
「我的個小祖宗誒,別喊別喊!我不是壞人!」顧卿驚得嘴巴都鼓起來了。
她可是知道後院這些「健婦」的厲害的,那都是一個挑幾個男人的主!她如今真身穿了,給這些武娘子發現,還不給大卸八塊了!
她都說不清自己來歷!既沒有路引也沒有戶籍哇!
顧卿站起身就跑,那小孩出聲就是為了嚇跑壞人,見壞人跑了,也不去追。
花nǎinǎi說了,遇見危險,先保全自己。
她才不犯傻呢。
顧卿對南園並不熟,自家東西南北四園,因為南園離外道最近,幾個主子都沒住那。北園李碩夫妻住了,東園李茂夫妻住了,西園是李蒙夫妻的,後來給了孩子們,只有南園空空盪盪,只有守著園子的一些下人。
但她還是來過南園的,這穿回現代還不到半個月,路自然依舊記得,只是她剛剛跑出月門,往東南方出府的角門跑,就有一陣極大的吸力把她往後抓去。
就像她是一枚鐵塊,最終要被磁鐵吸回去一樣。
顧卿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啪嗒」一下又掉落在那小男孩的腳下,好在摔下去既不痛,也不暈,只是整個人都嚇得不行。
「這……這是什么情況……」
「你是妖怪嗎?」那小孩彎下腰,好奇地看著後仰著坐在地上的顧卿,「這是縮地成寸?」
「縮地成寸是什么東西?」顧卿傻乎乎的看著面前的小孩,「我為什么離不開南園?」
「你去問武嬤嬤們吧。」小男孩露出同情的表情,看著面前聞聲趕過來的武嬤嬤。
「我可不認識你。」
這群健婦都是家中的老人了,自從國公夫人生了這么個cào心鬼,她們就又有了用武之地——去抓一不留神就不知道竄到了哪里的小姐。
眼見著小姐跑到南園後又不見了,這群人四散開到處找。好不容易在這邊聽到了小姐的聲音,趕緊趕了過來。
夭壽喲!她們如今都四十多歲了,再這么跑下去,可以提早回家歇著了!
不比年輕時候了哇!
「小姐,您為什么老是要跑呢?」女家將之首魯氏是看著她長大的,對她這跳脫的性子一直不解。兩位公子爺從小都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我的天……」小孩捂住嘴,看著魯氏就這么從那個天上掉下來的怪人身上穿了過去,然後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次不能再躲了!您已經五歲多了,再不穿耳洞,旁人要笑話我們府里沒規矩的!」魯氏看著捂著嘴像是見到什么不可思議之事的小姐,回過頭看了看。
什么都沒有啊?
小姐到底看什么看成這個樣子?
不管她!說不定又是想出什么法子來要跑!
顧卿同樣捂著嘴看著面前的魯氏。
這一群武嬤嬤像是沒有見到她一般,就這么從她的身上……
穿了過去?
顧卿伸出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嘶……
痛痛痛痛痛!
她自己痛得很,為什么這群人能從她身上穿過去?
是維度不同嗎?
那這個小孩為什么又能看的見她?
還有,為什么明明是個小男孩,別人要喊她小姐?
穿的明明是男孩的衣服啊!
被稱之為「小姐」的小男孩蹲□子,壯著膽子伸出手往前摸。
摸到了一片柔軟。
「這么小就當sè狼!」顧卿一巴掌拍到那小孩的手上。「亂摸什么呢!」
「果然……」
小孩像是見到了什么稀罕東西一般睜大了眼。
「果然是妖怪嗎?」
一個時辰後。
「你是李湄?我的親親李湄?」顧卿跺著腳圍著小男孩繞了三圈,「不對!我的親親明明長得像李茂!你長得一點都不像李茂!」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小李湄皺著眉頭。「你認識我爹媽?」
顧卿一聽這話就立刻把臉湊了過去。
「我是你祖母!」
「騙人!」李湄立刻反駁,「我祖母在我兩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所以我才是這幅鬼樣子啊!」顧卿拍了拍她的頭。「你是乙丑年壬午月丙午日申時生的,腰上有一枚綠豆大的小痣……」
「沒有!」李湄堅決的搖了搖頭。「我腰上沒痣。」
「咦?難道是出生時的蒙古青,長大了退掉了?」顧卿撓了撓臉,「所以你也長白了?」
「我一直很白!」
「誰說的!你小時候一點也不白!濃眉大眼厚鼻子,全家都在給你攢嫁妝!」
「騙人!」
「大人不騙小孩子!」
「你是妖怪。」李湄斜眼看了這個自稱是她祖母的大嬸一眼。「不是大人。」
「你……」顧卿被自家孫女氣的氣結,叉著腰指著天空大罵!
「我的個老天爺!誰這么耍我,又讓我回來啊!信國公府里人人都好好的,要回來干嘛啊!連我孫女都不認我了,還是魂穿,你叫我怎么混!當空氣嗎?」
「快讓我穿回去啊啊啊啊啊!」
不但是妖怪,還是腦子壞掉了的妖怪嗎?
李湄咬著手指頭看著亂叫亂跳的白衣女妖怪。
哥哥說過,妖怪道行越高,長得越漂亮。她長得還沒她娘漂亮,這么大年紀了還要到人間的地方來,應該是個混的不怎么樣的妖怪吧?
「大嬸,你是雉jījīng嗎?」李湄看著腦袋後面扎著一個高高馬尾的顧卿,「還是兔子jīng?」
穿著白衣服,還這么喜歡跳。
顧卿聽到李湄的話,被連捅三刀。
大嬸!
雉jījīng!
兔子jīng!
啊啊啊啊啊!
讓她把這個熊孩子塞回她娘肚子里去!
她當時為什么要把她接生出來啊!是為了現在把自己噎死的嗎???
「我不是野jījīng!也不是兔子jīng!」顧卿吐血三升。「我是你祖母!你年輕時候的祖母!」
「我祖母年輕時候才沒這么丑呢。」李湄沒形象的做了個鬼臉。「我哥哥說,我祖母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慈善、最溫柔的老婦人。」
啊啊啊啊啊!
快讓她死了吧!
她要扒了這熊孩子的褲子打她一頓pì股!
想到就做,顧卿挽起袖子,惡狠狠地向李湄走去。
「親親,不是nǎinǎi太殘忍,實在是你嘴巴太壞了!好孩子不能說話這么傷人,nǎinǎi得好好教育教育你!」
「你做什么?終於要吃小孩了嗎?」
李湄興奮也挽起袖子。
她早就想打死一只妖怪看看原型了!
一炷香後……
「嗚嗚嗚……這日子怎么過嘛!我都忘了我們家親親天生神力了!」顧卿抽抽涕涕的看著手腕的一圈青紫,這算打雁不成反被啄眼嗎?
穿成阿飄就算了,唯一一個看得見她的孫女,居然還把她當妖怪打!
她連五歲不到的小女孩都抓不住啊!
「好弱的妖怪。」李湄吐了句個槽。「算了,我就不欺負你了。大哥說了,李家人不能持qiáng凌弱。」
顧卿一聽,悲憤欲死。
你妹啊!
小胖小呆,你們到底教了妹妹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小孩子的世界是十分純粹的。她既然覺得自己絕對不是她的祖母,那她就算打她一頓也不會覺得自己就變成祖母的。
再說了,她只是暫時穿了邱老太君幾年,也不能算是她的正牌祖母。
她才穿回去沒多久,自然是覺得往事就在眼前。可如今連親親都已經這么大了,想來至少過去了兩三年,讓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她的孩子,承認她是已經死去很久的祖母,除非是白痴,否則哪那么容易相信。
這么一想,她的小親親還是很聰明的嘛!
剛剛還因為魂穿而陷入恐慌,對著李湄大呼小叫的顧卿,莫名其妙的心情又好起來了。
既來之則安之!
先摸清楚情況,再找到張玄。
他能幫她引魂一次,一定就能引第二次的!
李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點也不怕這個妖怪。
也許是因為這個妖怪長得既不十分嚇人,也沒有美的驚心動魄的原因。
雖然她騙自己是她死去的祖母,但連小孩子都打不過的妖怪,應該是個好妖怪。
「妖怪大嬸,你叫什么名字呢?」李湄抱著膝蓋坐在台階上,看著一下子皺眉一下子又傻笑的顧卿。
「說了別喊我大嬸。」顧卿哀嚎著抱住了頭,「你可以喊我阿姨!」
「好吧,妖怪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