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天下三分(1 / 2)

張玄的內丹經過功德的修補已經堅固了不少,真元更是渾厚無比。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就決定這么做了。

在呼嘯的狂風中,張玄引動真元,開始詠頌經文。

「諸天日月星宿,璇璣玉衡,一時停lún。神風靜默,山海藏雲。天無浮翳,四氣朗清……」

「這……這是《無量度人經》……師弟,你不請神,念這個做什么……」

張璇璣仰頭看著沐浴在月光中的師弟,心中升起了一陣難堪。

張玄沒有理他,而是依然對著東西兩城的方向膜拜獻禮,引靈歸土。

「為國王帝主,君臣父子,安鎮國祚,保天長存。世世不絕,常為人君。安鎮其方,民稱太平……」

「師弟……師弟……逝者已逝,你有大功德,理應用來……」

張璇璣住了口。沒有再說。

大功德理應用來做什么,道門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此刻他的師弟決定拿來做什么,絕不是她能夠置喙的。

張璇璣生下來就被拋棄,得蒙龍虎山護庇,才得以長大。只是她雖眼生異狀,無父無母,但一直都認為上天生她是有大用,要降大功德的。

若是不這么想,眼生異狀的她早就被別人的眼光活活bī死了。

果不其然,她在「星象」一學的道路上遠超所有同門,即使是她師父也有所不及。此種天賦更奠定了她「上天所授」的想法,一心一意的要為天下做出一番大事來。

她雖因重瞳被拋棄,但絕不會因為重瞳而自苦。

她終身未嫁,潛修星象之學,替山門消災解厄,看乾坤分而又合,漸漸的,便有了一種參透事實之感。

而這次斷定「帝命」之事,狠狠給了她一個巴掌。

天道之莫測,非人力可以堪破。

邱老太君能夠堪破,不過是因為她乃天君,非此界可轄之人罷了。

而她的這位師弟,也是自yòu入山,卻從小心思澄明,悟性又奇高。在龍虎山上,所有的道課他都去學,除了「天文歷法」,更涉獵堪輿、道藏、醫術、星象、金丹之學,可謂全真。若非他是張衡之後,家學所致,所有心思花在天文上最多,想來假以時日,怕是最適合繼承龍虎山道統之人。

如今他得築金丹,更是成為道門年輕一輩第一人。

張璇璣原想著,若能得這位師弟出手,必能完整的將擁有法身的「天君」請下界來。天君一個虛魂尚且能夠改變諸多氣運,若是法身下界,必定能使yīn陽歸合,眾星歸位。

只是她卻沒想到,即使有京城那么多苦難之人在面前,她這位師弟依舊沒有這么去做。

他在凈化滿城的戾氣。

他在使所有的枉死之靈不變成孤魂野鬼,得以重歸yīn陽。

他在做一件比「請神」更費真元之事。

但在張玄的法事中,張璇璣的內心漸漸得到了平靜。張玄的「度人經」不但度了逝者,也度了活人。

她的不忿,終究是淡去了。

「夫天地運度,亦有否終。日月五星,亦有虧盈。至聖神人,亦有休否。末學之夫,亦有疾傷。凡有此災,同氣皆當……」

張玄站在京城中最高的觀星之台上,以自身為引,行安撫之事。

道門不似佛門,沒有超度之法,卻有安撫性靈之力。大道之下,萬物皆為芻狗,不分善惡上下之別,《度人經》便是以此為基礎,消除戾氣之經。

張玄法事一畢,頓時真元頓時,跌坐於地,無法動彈。

龐大的功德從四面八方涌入,在張璇璣的天眼之下,張玄猶如金光鑄成的小人。雖然張玄如今真元受損,想來將來還是有更大的造化。

張璇璣苦笑一聲,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自己的這位師弟。

他竟將自己泄露天機的報應也一並背了,徒損無數功德修行。

跌坐在地上的張玄卻沒想這么多。

他自江南一行,便知道人力雖不可逆天,卻可以逆命的道理。他並不認為依靠「天君」是天君下界的原意,就如天君此前下凡兩次,都是出現在自己托身的親生身邊一般。

即使是天人,也有她自己好惡的一面,不會把天下當做自己的使命。

反正他是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為天君那句「我在那邊生了病,不回去會很麻煩」,所以他才堅持不請神下凡的。

他可以回山請道門干預,道兵出世匡扶正統,施醫贈葯安撫民心,卻不准備請神。

張玄想通了一切,張開了眼。

張璇璣看了看他,搖了搖頭,伸出手去。

「火已經過來了,我們走吧。」

誰也沒有想到,京都洛陽會毀於一場大火。

就如誰也沒有想到,北方的反賊竟然從汾州草原而入,一路勢如破竹,直指長安。

洛陽曾被認為是「天下之中」,又是漕運的中心,從魏晉起到前朝、胡族都立都於此,各大世族林立,皆以洛陽為正統。大楚初年民生凋敝,根本沒錢再修新的都城和皇宮,便還是以洛陽為都,一時繁華無二。

但大楚是以晉、荊兩州起家,長安又有關中重要關隘所守,便作為陪都,一直存在。

京都的皇宮被尹天翊和項城王帶來的人燒殺搶掠一空,最後更是四處放火,直接燒了這座屹立了數百年的宮殿群。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無數大臣百姓救火也沒有撲滅,宮人紛紛逃竄出宮,一時間,竟有太監宮女沿街乞討之事。

位於京城外城的西市和東市損失最大,商戶十不存一,居住區因為有百姓居住,搶救及時,雖房子有損,人員傷亡卻沒有想象的大。

但家財房屋盡失,京城的百姓又不如鄉野,還有田可種,京中大火,又起了宮變,根本顧不上賑災之事,百姓露宿街頭,屍身bào於市井之中,簡直是慘不忍睹。

皇帝楚睿死於宮中的那場□□,據說因為叛賊沒有搜出傳國玉璽,也沒有得到皇帝的詔書,所以虐殺了皇帝。

但究竟是哪一方殺了皇帝,到現在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逃出宮的宮人都說是太子帶人bī宮,而後陛下的翊衛和宿衛與項城王帶來的人一起「勤王」,結果太子被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二皇子殺了,二皇子也在皇帝命令下被翊衛剁成了肉泥。

如今說太子bī宮殺了皇帝,和皇帝兩敗俱傷死了的有之;

說二皇子和太子一起bī宮,結果想要一石二鳥卻被反擊而死的有之;

還有人說是項城王謀奪王位,結果引逆賊入宮的。

真相撲朔迷離,內憂外患不斷,大楚岌岌可危。

更可笑的事,洛陽遭劫以後,冒出三支「正統」來。

項城王雖自稱勤王有失,沒有成功救出皇帝,卻救出了唯一的皇子三皇子楚承烈。

楚承烈的母親是個嬪妃,而且還是得子後提升的分位,性格懦弱,才學也是平平,一直得不到楚睿的歡心。楚承烈如今已有十三歲,據說是被皇帝藏於密室之中所以得以活命,而後被奉旨進宮勤王的項城王從密室中迎出。

項城王以及宗室皆以「楚承烈」為正統,二皇子的部下也承認三皇子的正統地位,這些人「擁護」了三皇子,護送他出了京,直奔楚氏的老家荊南。

尹天翊希望借此「換殼上市」,等三皇子坐穩皇位,再來禪位於他。可笑宗室以為選擇了正確的對象,卻不知這位「天將軍」並非天子留下的暗中軍隊,而是真正的逆賊反臣。

李茂手持著遺詔和玉璽,在京郊迎回了小皇子楚承平,更帶回了近十萬大軍,進了洛陽,開始整備民生。

洛陽城內幾盡成瓦礫,皇宮更是根本無法住人。內城信國公府毀於大火,西府也被夷為平地,洛陽若是要重建,怕是要消耗完所有國力。

所以李茂只好建議帶著留下的文武大臣和百姓,一起遷都長安,洛陽等穩定以後再來重建。

此事原本也沒有什么反對的聲音,可就在此時,本應該被困在北方的十余萬反賊部隊進行了一次最大的反攻,胡人占八成的逆賊隊伍從幽州與汾州相連的草原而入,破汾州下函關直奔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