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齊邵心碎(1 / 2)

錢塘江氏鄔堡。

錢塘的氣候很好,風景很美,這里的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連秋日的風都是和緩的。晉國公張諾待的都有些不想回去了。

但喜歡歸喜歡,他畢竟還是晉陽張氏,當朝的晉國公,輔國的大臣,以及——大楚最顯赫的後戚。

小皇子,不,如今是少帝了。少帝出京,表示對他這位堂舅還是信賴的,對自己的母親也是純孝。雖然讓他出京會在安全和花費上有很多壓力,但他到了江南,就會發現一切都是值得的。

先皇、□□,都曾到過江南。

但那時候大楚還未立,只是為了征戰。

大楚需要皇帝再下一次江南,以新帝的身份,帶著王師而來。

如今北方不保,南方便是更重要的倚仗。魚米之鄉,土地富饒,文人輩出,這里是一塊多么美好的地方。

若是新帝獲得了南方世族的支持和南方百姓的愛戴,便能有無窮的好處。

太後娘娘接納了南方幾個大族的嫡女成為隨侍的女官,這便是一種隱隱的保證。

雖然稍後太後娘娘還點名要了江家那位年yòu的嫡女為伴,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江道奇的其後所和他透露的事簡直就是驚喜了。

尹朝余孽和南方世族聯系了,尹朝的反賊也開始缺糧。

尹朝的反賊壓制不住胡人,已經有隱隱內斗的意思。

尹朝反賊南下聯系的聯絡人是尹朝太子的大兒子,如今正在江南。

荊州那擁護三皇子的一萬多項城王兵馬是尹朝的余孽,而非先皇的私兵,項城王早已勾結反賊,里通外敵。

江道奇每說出一點,張諾的臉sè便嚴峻一分。等說到最後時,更是肅然而起。

「江兄的意思是?」

「我再怎么利欲熏心,也不會拿家族百年的聲譽開玩笑。尹斯齊那邊我先穩住了,陛下還有十日就要到錢塘,該如何接駕,如何能將這群人一網打盡,我們還需商量個章程。」江道奇端著茶盞,小啜了一口。「國公有何見教,能否指點一二?」

張諾在靜室中踱了踱步子,一回頭看到江道奇面含微笑,忍不住搖了搖頭:

「就知道你已經有了法子,就在吊我的胃口。如今你我也算一條船上的人了,你這憊懶貨還在那里謀劃什么!還不速速道來!」

江道奇擱下碗,斜了斜眼。

「喲,不知道哪位大人當初說他和江某人恩斷義絕,羞與為伍,如今又叫我速速道來?」

「那日里恩斷義絕,今日又重修舊好,並無妨礙。你這家伙為了重振江南世族聲威已經魔障,我不和你多糾纏。橫豎我也找不到第二個女兒來嫁給小皇帝,你若不想好法子,你那堂侄女就等著當一輩子白頭女官吧。」

「你……」

「我怎么了?」

「你這家伙,我要不在乎往日情誼,一意弄權,你還能活!」

「那還真謝謝你留本公一條命。但現在是我留著你一條命了。」

「你……」

張諾往日里和江道奇斗嘴乃是平常,自張諾下了江南以來,每日里見他猶如仇人,更是處心積慮想法子奪回了驍騎營的主導權。

他和太後本就帶著中軍的虎符,在這一點上,就連少帝都不能比他們更名正言順的控制中軍。如今太後把虎符取回,可驍騎營的指揮權還是在他手里的。

當初江道奇幽禁一干屬官大臣,又想要換掉孩子,張諾若是狠一點,當時就把他拿下,也讓他嘗嘗軟禁的滋味,江家也不敢齜牙。可考慮到江道奇寧死不受辱的脾氣,張諾還是猶豫了,只是不准他離開鄔堡,等候皇帝發落。

事實證明,他沒幽禁他是對的。

江道奇總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翻盤,如何抓住每一次機會。

這樣的人野心大,危險也大,但作為盟友的時候,實在是太貼心好用了。

「你最後被如何處置還看陛下的抉擇呢。說到底就是看朝中那幫老家伙的抉擇。做的漂亮些,本公也好為你美言幾句。」

「既然晉國公大人都這么說了,我便告訴你。事情是這樣的……」

彭城韋宅。

顧卿站在畫舫的船頭,看著滿湖的湖水,內心里十分想跳下去看看會如何。

她如今是個虛靈,什么人都看不見她。她的孫子李銳和已經開始蓄著胡須的堂孫李鈞,每日都在她的面前晃盪,但她卻摸不著看不著,也不敢冒著親親和皇帝被當成神經病的危險去和他們對話。

平平和親親很忙,其實大部分時間他們要和大臣、學士、以及各種需要交流的人去溝通,能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更多的時候,她像是個吉祥物或者陪伴兩個孩子的背後靈一樣的角sè,變得無可適從。

她找不到自己再次穿越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穿越。

若是說她就是來當小學生輔導員的,她實在是不甘心。

「你說nǎinǎi站在船頭干什么?」李湄悄悄的和打扮成宮女的平平咬耳朵。「nǎinǎi是不是想吃魚了?」

「瞎說什么呢,神仙不是說了自己不是狸貓jīng了嘛!」

「可是nǎinǎi每天看著我們吃好吃的,自己只能看著,也太可憐了。說不定她嫌棄我們,想要回天上去了?」

「那可不行,她給我們說的西游記還沒說完呢。」楚承平連忙搖頭。「神仙阿姨的這些故事很有趣,雖然她不能使什么仙法,但是故事只講一半就離開了,實在是太揪心了!」

就像是上次的花木蘭,隔了幾年他才知道結果。

雖然知道後更加難受,但有個結果總比沒有結果qiáng啊。

「我們還是逗逗nǎinǎi開心吧。她天天這么悶悶不樂的樣子,日子也太難過了。」李湄和平平頭抵頭,「你看這樣……」

楚承平聽了李湄的話,頻頻點頭,又去找李銳,吩咐他去做些准備。

李銳被小皇帝吩咐做這些沒頭沒腦的事,還以為他又和妹妹有了什么新的玩法,只能搖了搖頭,要求服侍的宮人招辦。

可惜花nǎinǎi年事已高,上次洛陽之亂也頗受了點勞累,否則這次也帶她來,李湄肯定不敢這么tiáo皮。

連狐假虎威都敢了!

晚上,兩個孩子神神秘秘的叫退了下人,讓顧卿到後室來。

這韋家的主人大概信佛,後室是個小禪房,里面放著幾個銀絲蒲團,還有供桌供案等物。

這也是兩個孩子篤定顧卿是神仙的原因,因為她在任何寺廟、道冠里都暢通無阻,小佛堂也是照進不誤。李湄說龍虎山的得道真人張玄喊這位神仙阿姨叫「天君」,而且十分恭敬,說她解救過不少百姓,於是楚承平和李湄對她也就越發尊敬。

當然,這神仙會說一大堆發人深省的故事也是一方面原因啦。

「你們把我叫到佛堂來干什么?」顧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看著兩個小孩子。他們都滿臉期待的笑著,李湄更是雙手背在背後,像是藏著什么東西。

「nǎinǎi,想不想吃肉啊?」李湄笑眯了眼,側著腦袋問著顧卿。

「肉?我都快忘了那是什么玩意兒了。」顧卿聳了聳肩,「我這是靈體『下凡』,沒的這個功能啊。」

「那nǎinǎi,你坐到那供桌後面去。」

這兩個小孩子搞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顧卿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不好打擊孩子們的積極性,只好坐到了供桌後。

好在供桌上什么都沒有。要是放著什么香燭供果之類的,壓力好大。

李湄從背後拿出一摞紙,和楚承平詭異的對視一眼,拎出一張來,在供桌前點燃了。

顧卿瞪大著眼睛,見證者奇跡的發生。

……

……

……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什么事情也沒有。

「什么情況?是不是因為我們沒有寫名字,到不了nǎinǎi那里啊?」李湄盯著盆中的灰燼使勁瞧,又抬起頭來問顧卿:「nǎinǎi,我們一直都nǎinǎi、阿姨的喊你,你到底叫什么啊!」

「我叫顧卿。」顧卿都快忘了自己叫顧卿了。一直被人喊老夫人、太夫人、邱老太君、nǎinǎi、娘、神仙nǎinǎi、天君、阿姨……

就是沒有人喊顧卿。

「平平,去拿支筆來!」李湄一拐小皇帝,楚承平立刻跑的飛快的出去拿了一支毛筆過來。

親親伸出舌頭在筆尖上舔了舔,在面前一盤畫著青菜的紙上寫了「祭顧卿」三個字,然後拿起蠟燭,直接在盆里焚燒了。

……

還是什么都沒發生。

「怎么辦平平,nǎinǎi還是吃不到!」李湄眼淚都要急出來了,「你不是說這樣行嗎?」

「祭司時候燒紙牛紙馬不都是這樣的嗎?還是說必須要扎起來?」

「你們兩個到底在講什么啊?」顧卿坐在供桌後,覺得兩個孩子在她面前的盆子里燒東西挺傻的,索性站起身,走到他們面前,拉出一張畫紙來看。

薄薄的宣紙上,畫著一只烤乳豬。

顧卿一愣,又從李湄手上抽出幾張。

她最愛吃的金絲銀卷。

她們信國公府里怎么都吃不完的鴨子。

荷塘里到了夏季就駕著小船撈出來的蓮蓬。

米飯。

「你這孩子,把nǎinǎi當成孤魂野鬼了不成!」顧卿一個栗子敲到李湄頭上,臉上滿是笑意,眼淚卻忍不住奪眶而出。

「感情你們讓我坐在供桌後是等著開飯!」

「nǎinǎi,為什么你吃不到呢?」

「吃你妹啊!」顧卿啼笑皆非地擦掉眼淚,「若是一燒就能得到,那你每年清明給我燒個美男子得了!」

「哈?」李湄傻乎乎的張大了嘴。

吃她做什么?

顧卿說完也覺得不好,這孩子還把她當神仙了,而且還是nǎinǎi級別的,說這種話太晚節不保了,連忙亡羊補牢。

「我是說,我又不是這里的人,怎么燒也收不到的。怕是已經死了的人才需要燒吧?」

「可是祭祀土地城隍的時候,也是燒掉紙扎的行宮啊!」楚承平和李湄自然是「考據」過以後才這么干的!

「事實勝於雄辯,我現在沒收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