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2)

第三十一章

城東的一戶人家門口,此刻圍滿了人,都站在門口議論,哪怕大白天,卻都沒人敢走進去。之前來了差役,進去打了個轉,便走了,只臨走吩囑門口的圍觀百姓,不許隨便進去。

其實不用差役吩咐,也沒人敢進去的。

一大清早,這戶姓賀的人家院門緊閉,路過的人能聞得到透鼻的血腥味,原本也無人注意,都匆匆而。時近中午,這家人也不見開門,最後還是左鄰吳姓男子前兩日借了他家花鋤,敲門去還,沒想到大門略一用力便推開了,院子里照壁之上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吳姓男子自己都沒敢進去,站在這家門口喴了一嗓子,見無人出來,引的路人駐足,這才前去報官。

圍觀百姓們此刻就在研究半開的大門里,照壁之上蜿蜒干涸的血跡,猜測案發狀況。

胡嬌隨四名差役前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趙二以身體不適為由,請假回家了。胡嬌並未准他假期,她也沒這個權利,只道:「大人將整個縣里都托付給了你,趙捕頭這會兒撂挑子走人,讓誰去擔?」

「偏勞夫人了,我實是……身體不適!」

胡嬌也沒勉qiáng他,自帶著其余四名差役過來了。其中有一名差役還好心建議她:「夫人不如以白絹覆面,也可阻擋一下血腥味。」被她采納了,點頭致謝。

門口圍觀的百姓見官府又來人了,還是之前的四名差役,這次又加了一名白絹覆面的女子,看不出面目神情,都暗中猜測這女子的身份。見她帶著兩名差役進去了,另外留了兩名差役守門,都暗中咋舌,只覺她膽子奇大。

繞過照壁,院子里地上也有血跡,此刻已經干了,成了褐sè的印跡。沿著血跡一路尋過去,在院子里的花圃旁邊,看到一名倒下的四五歲孩童,孩子側趴在地上,眼睛睜的老大,面目扭曲,顯示出案發之時的恐懼神情,另外一只小手卻抓著脖子似乎無聲的在吶喊,又好似根本喊不出來……其狀可怖。

胡妞扭過頭去,繼續往房里走,先後看過了這家的其余四位家庭成員。

賀姓人家一共五口人,一位老母親,年輕夫妻外加一雙兒女。

老母親聽說耳襲多年,被錘殺在房里,年輕夫妻死在了自己房里,桌上還有酒菜,酒是本地最常見的米酒,這種酒口感甜醇,度數不高,一般喝不醉人。丈夫是被砍殺,雙目圓睜,妻子卻是被人擰斷了頸椎,似乎都是毫無抵抗之力。

最後找到的廂房里睡著的小女孩子似乎有六七歲,似乎是被枕頭悶死的,瞧不清明顯的傷痕,但看表情似乎是窒息而亡……

「本縣的仵作呢?」

胡嬌細細看過一圈案發現場,這才想起來古代官衙還有仵作一職。

「楊叔……在義庄……」事發突然,本縣仵作老楊頭一向是在城外的義庄里呆著,沒事都不輕易進城,無人通知他也不知此間命案,這幾名差役跟著趙二就跟沒頭的蒼蠅似的,都想不起來去找老楊頭。

也不怪他們,除了當年南詔國滅之時,此間死過大批的人,自立縣之後,哪里出現過滅門案?

這算是南華縣第一個滅門案。

胡嬌遣了一名差役立刻雇個馬車去城外尋老楊頭,她自己則帶著另外一名差役在這家院子里轉來轉去,不但把這家的廚房翻了個底朝天,連牆角花圃茅房都看了一遍。她看的仔細,差役跟著她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打攪了她的思路。

等看完了,她才終於從院子里出來,讓差役從里面抬了張桌子來,開始傳問報案人。

吳姓男子似乎被鄰家的滅門案嚇住了,只一遍遍念叨:「太慘了……太慘了,賀祿兒只有四歲啊才四歲……」

胡嬌讓他把經過供述一遍,又從縣里傳了個筆吏過來記錄,等到那筆吏帶著筆墨紙硯來了之後,吳姓男子將自己一大清早來還花鋤以及報案的經過都講了一遍,他講話的途中,目光時不時掠過賀家,向賀家右鄰的方向瞧過去。

賀家的房子地理位置不錯,緊靠著街道,吳姓男子家門前就連著鋪面,賀家卻沒有加蓋鋪面。

等他講完了,胡嬌便猛不丁問起:「吳郎君家住賀家左邊,可不知賀家右邊住的是一戶什么樣的人家?」她細心觀察吳姓男子的神情,見他聽到這句話瞳孔微眯了一瞬,又放松了下來,「賀家右邊住著一戶夷人,平日不與我們這些漢人來往,只不過……」他停了一下,見胡嬌頗有興趣的樣子,才接著道:「只不過十日前那夷人與賀郎大吵過一架,周圍鄰里都瞧見過。」

「為什么吵架?你可知道」

吳郎君搖搖頭,「小民一向不愛打聽旁人家私事,所以他們兩家因為什么事情而吵起來,小民還真不知道。不過,」他猜測道:「小民估摸著賀家被滅門,肯定是這夷人干的!」

胡嬌也不問他為何這么肯定,只讓門口立著的差役前去賀家右鄰敲門,外面吵吵嚷嚷成這樣,都快熱鬧的趕上市集了,這家夷人卻院門緊閉,就算沒有問題也不由她多想了。

不多時,差役就領著個黑壯的夷人漢子過來了,他見到胡嬌就跪倒磕頭,說了一堆話,她一句沒聽懂。僅憑著她在yòu童啟蒙掃盲班學到的幾句你吃了沒喝了沒的日常用語,完全沒辦法應付這么高難度的會晤。

旁邊有懂夷語的人主動承擔了翻譯的工作,向她解釋:「夫人,他說自己沒殺人!這家人不是他殺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搞半天這夷人漢子翻來覆去說的就是這幾句話,一再表示人不是他殺的。

本來這么凶殘的滅門案,胡嬌也覺得自己的運氣沒可能那么好,一碰上就能破了案,只不過她也不能因為這夷人的幾句話就斷定他與此案無關了。她讓那夷人起來,又問那夷人與賀家為何吵架,夷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原因來,只道是件小事,當時不知怎的就吵了起來。而且他不懂漢話,只是知道對方很凶的罵了過來,於是……他就用夷語很凶的罵了回去。

胡嬌額頭都要掉下一滴冷汗了。

這種莫名其妙的架居然也吵得起來。

語言不通真可怕!

也就只有這種夷漢雜居之地才會有這種事情。南華縣真應該適時打破夷漢壁壘,在全縣公開開辦語言課,先讓大家能夠溝通無障礙才能談以後的發展了。

吳郎君咬死了賀家一家是被「凶蠻」的夷人漢子尼南給殺死的,而尼南則堅不認罪。

等到仵作老楊頭從義庄趕過來,胡嬌又隨著他在凶案現場轉了一圈,細細勘察,最後才將賀家一家五口裝上義庄的板車,拉到了城外義庄去,由老楊頭細細研究。

賀家門口被貼了官府封條,封了起來,胡嬌一聲令下,將吳郎君與尼南都下了大獄,關到了相鄰的兩間牢房,可以互相瞧見對方,但又沒辦法上前撕打。

吳郎君被抓起來的時候,大聲喊冤,「夫人,我與此事無關,怎的也要將我關起來?惡人不是已經關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