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2)

第六十七章

韓大人專為通判大人設的接風宴過後,便是韓夫人為通判夫人設的洗塵宴。

作為一名盡職盡責的陪客,胡嬌哪怕知道自己今日前去就是充個背景板,也還是好生打扮了一回,踩著點往郡守府而去。馬車直接將她拉到了二門處,今日前來參加宴會的都是各府官眷。

胡嬌到的時候正好碰見了段夫人,二人性格也算相投,於是攜手一同往里面走去,早有二門上候著的丫環引著二人前行。哪怕來過好幾次了,閉著眼睛也不會迷路,這份禮數卻也不會錯。

段夫人一邊走一邊就通判夫人的著裝打扮以及品性猜測了好幾種,等到她們進了韓夫人專門待女客的花廳,見樓夫人劉夫人等都到了,卻仍是不見通判夫人。

壓軸人物都是最後出場的——電影里都是這么演的!

胡嬌表示很淡定,做好了看戲的准備,接過丫環端上來的熱茶,捧著暖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身旁夫人們閑聊,坐了約有半刻鍾,便有丫環悄悄兒向上座的韓夫人耳語了一句,韓夫人便笑著起身,道:「通判夫人到了,咱們去迎一迎吧!」

她當先出門,身後其余諸人魚貫而出,胡嬌自也不好在此刻顯眼,便跟在段夫人身後迎了出去,才走出主院,內院的軟轎便到了,抬著轎子的是四名粗壯的婆子。

段夫人在她耳邊嘀咕:「咱們尋常進郡守府,可都是直接從二門上走過來的,到底是通判夫人,身份不同,今兒夫人的軟轎都出來了呢。尋常不給我們坐,顯見得是怕我們太胖,坐壞了這軟轎罷?!」

胡嬌以肘擊了她一下,「段姐姐就愛說笑!」抬頭看見下轎的通判夫人,卻忍不住感慨一句:「這下……夫人回頭是要修轎子罷?」這一位的體型比之她與段夫人都要胖上許多。

通判夫人生的白白胖胖,十分的富態,頭戴鳳尾金步搖,耳上戴著金鑲鑽垂紅寶石耳環,身後跟著的丫環接過她解下來的大紅牡丹團花披風,便能瞧見她腕子上赤金嵌紅寶手鐲,身上是紅榴紅棱綉金襦裙。

前來迎接的眾官眷,除了迎上去的韓夫人以及一二婦人,其余皆悄悄與同伴議論這位通判夫人的打扮。

段夫人表示:「通判夫人打扮的很有錢!」

胡嬌表示:「通判夫人的打扮好喜慶!」

大家身為雲南郡守屬官的眷屬,自然惟韓夫人馬首是瞻,韓夫人喜歡清雅的顏sè,於是大家一水兒淡雅的顏sè,就邊首飾上都偏好銀玉首飾,像這種鑲嵌著大紅寶石的都是逢年過節添一加增增喜氣,平日聚會卻是從不會上身的,免得讓韓夫人不喜。

今日的尉遲夫人倒好,無論是身上穿的還是頭上腕上戴的,無不是鮮艷熱烈的顏sè,夾在一群穿著顏sè淺淡的官眷群里,頗有一樹海棠壓梨花之效,極紅極艷。

郡守府的丫環皆抿嘴偷笑,韓夫人嘴角略彎起個適宜的弧度,與尉遲夫人寒喧,二人攜手向里走去,段夫人小聲揣測韓夫人此刻的心理活動:「真是沒想到來了個bào發戶!」

胡嬌左右看看,所幸她們落在最後,其余夫人都已經緊跟著知州夫人與通判夫人撲啦啦往里走,胡嬌正sè道:「段姐姐豈不知,銀子是個好東西。我倒情願當個bào發戶!」只不過這等願望在韓夫人面前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虧得段夫人不太介意這些。

段夫人偷偷一笑,拉著她往進走:「許妹妹當銀子是能從天而降的?bào發戶也得有財運不是?」

郡守府內,韓夫人與通判夫人並肩坐在主位,依此往下是州府各級官眷相陪。胡嬌就坐在右下首,對這位通判夫人不得不贊一句好人才。

她瞧著圓圓胖胖,富富態態,與韓夫人幾句話便熱絡的姐姐妹妹稱呼起來,韓夫人向她介紹了樓夫人,便有樓夫人代韓夫人向她介紹在場諸婦,都是從丈夫的官職講起,胡嬌見過拼爹的,這是頭一回見拼丈夫的,好在她家夫郎官職不低,與許清嘉成親這么多年,就今天她終於升起與有榮焉的感覺。

那通判夫人聽到胡嬌的身份,目光便往她身上掃過,胡嬌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只是覺得內心很是微妙,似乎……她打量自己的目光與打量旁的婦人的目光全然不同,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廳里大部分都是些應酬慣了的,都上前與通判夫人聊天,或講妝容,或講長安城中現今風尚,或講新貴故事,正聊的熱絡之時,那通判夫人似是無意,朝胡嬌瞟了一眼,漫不經心道:「許夫人的丈夫是否是十七年的榜眼?」

胡嬌總覺得她這句話大有玄機,卻又不能不答,遂含笑點頭:「外子正是十七年的榜眼!」

那通判夫人微微一笑,「許大人好風骨啊!」卻又轉頭與韓夫人聊了起來,不再理胡嬌。

胡嬌心里斟酌了一番,許清嘉當初在長安城里,除了得罪過一戶榜下捉婿的高官,另外一名便是座師許棠,難道這通判大人或者夫人與這兩家有舊?

通判夫人無緣無故在人前贊一句許清嘉好風骨,定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等到回家之後,胡嬌問起許清嘉,尉遲大人可與那兩家有舊,許大人也是兩眼一抹黑。

他就是個寒門學子,於京中權貴姻親全然不知。

胡嬌只能提醒他多注意點通判大人的動向,如果實在覺得有什么不好的先兆,不如提前請教請教韓大人。

許清嘉行事磊落,他這種靠刷政績爬上來的官員對抱大腿之事一向持不屑的態度,況且政績做不了假,他便不以為意。

「通判大人雖然是長安派來的官員,監察地方官員,但其實也是與府君共治雲南郡,排擠了本地官員,難道他還能安chā人進來不成?說句不好聽的話,雲南郡地處蠻夷,除非沒有門路的官員,一般稍有門路的官員都往南方漁米之鄉去了,哪里願意跑到這地兒來?」

出政績難不說,一不小心碰上吐蕃大軍挑釁,還要籌集軍糧,蠻夷動-亂還要維-穩,不被問罪就不錯了,哪里那么容易升官?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

自許清嘉上任同知,前來州郡的湯澤就親自前來拜見過許清嘉,訴說壯志難酬的郁悶,在許府書房與許清嘉喝的大醉,拍著許清嘉的肩膀半是羨慕半含酸的講過:「當初殿試,許賢弟就出類撥萃,沒想到做了官也是一樣,年年考評是優,我等望塵莫及。」

他這話讓許清嘉頗不舒服,但考慮到此人的性格,在外表現的謙遜有禮,沒想到對待後宅婦人上卻很讓人不齒,許清嘉便不曾多說什么。

反是湯澤大醉之後抱著許清嘉大哭,「萬一愚兄在這曲靖坐個十幾年的縣令,這仕途生涯就到頭了。許賢弟將來飛黃騰達了,一定要記得拉愚兄一把啊!」

倒讓許清嘉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當朝慣例,同窗同年以及座師,皆是不可不重視的關系,不然讓別人提起來,未免落個薄情寡恩的名頭。

夫妻二人議論歸議論,再去衙署,許清嘉便留了心。

尉遲通判年紀瞧著比韓府君略小個一lún,與通判夫人豐腴的身材正好相反,卻是個瘦高個兒,容長臉,兩頰之上隱有紅暈,瞧著倒似肝火旺盛一般,但再相處幾日,許清嘉便猜出來了,這是常年好酒留下的痕跡。

尉遲通判待他與待旁人態度無異,只是他這人能夠坐在衙署一日一夜都不換地方,有小廝將吃食拿來,他便熬夜查看錢谷帳目,身邊跟著的幕僚熬不住了,便跟他借酒:「求大人將仙釀給下官喝一口,下官必定陪大人到天亮!」

巡夜的差役路過耳聞,順便抽著鼻子嗅了嗅房里飄出來的酒香,十分遺憾的向同伴表示:若是尉遲大人能將他的仙釀賜一口,他自己也願意陪尉遲大人熬夜到天明!

——看來通判夫人祖傳家釀之事不假。

不過目前看來,通判大人似乎也沒想在雲南郡掀起什么風浪來,與韓大人相處和諧,便是通判夫人與韓夫人相處的也頗為圓滿,至少通判夫人講起市井趣聞,韓夫人也聽的津津有味,哪怕通判夫人講的是叔嫂偷情,韓夫人也能聽的神sè不動。

胡嬌在下首坐著很是汗顏。

至少她是沒有這份定力的。

譬如通判夫人,她在來之前就一定曉得韓夫人出身世家,琴棋書畫無一不jīng,舉止高雅愛好高雅,哪怕居家過日子,也比旁人要多出幾分雅致來。但這位通判夫人就偏偏不與韓夫人論較琴棋書畫,張口就是市井故事,但凡韓夫人將話頭往琴棋書畫上引,通判夫人便開始講起了她當初未嫁時左鄰右舍的緋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