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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病了?許亦涵一聽這話,腦子里第一個念頭就是——誰那么大膽,在朕面前造謠那是欺君之罪。那位國師大人明明前天晚上還生龍活虎地……呃,操勞了一宿呢。
但那傳話的宮女言之鑿鑿,說得許亦涵將信將疑,躊躇片刻,用警示的目光掃她一眼,還是擺駕往長寧宮去了。
一入宮中,老遠就瞥見一道頎長的身影躺在朱紅搖椅上,晃悠著晃悠著,右手舉起玉壺,美酒拉成一條長線,接連不斷地落入他口中,如長鯨吸水,令人驚嘆。
他只著素色單衣,外罩酒紅色大袖衫,陽光鋪灑在臉上,側面輪廓越發立體清晰,睫羽扇動時,陰影被拉長了落在眼瞼上。末梢微微上挑的鳳目露出風流神韻,黑曜石般的瞳孔煜煜生輝,與羊脂玉一般的肌膚相襯,身上那股悠游自在、與世無爭的灑脫氣質,隔著老遠就令人不自覺放緩了腳步。
許亦涵原本滿腦子「這哪像病了」的想法被拋在腦後,加快腳步走到他身前,一手搶過那玉壺,對著壺口,也不顧形象,咕嚕嚕灌了許多酒下肚,霎時間胃里暖融融一片,好不快意。
男人仍是懶懶的,視線轉過來,眸中似覆上一層薄霧,染了醉意,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那搖椅還前前後後慢悠悠晃著,連同時光也帶著,走得慢了。
「聽聞國師貴體有恙,朕特來慰問。不曾想,國師這日子過得比朕舒心一百倍。」許亦涵語氣中流露出幾分妒意。
國師笑而不語。
「顧遠之被朕打發走了。」有眼力的宮女搬來座椅,許亦涵就在他身前坐了,遣散身邊侍奉的人,道,「依國師之間,他能做到何種程度?」
國師出口便答:「靜安王府根基深厚,顧澤在位時,顧遠之的母親就一直在為他爭奪太子之位鋪路,娘家勢力又強,出了不少掌握實權的將軍,數年來不遺余力地拉攏一二品大臣,到如今手里還捏著幾張人情債欠條。顧謙仁厚,性情軟弱,在顧遠之離開惜年國時還派大內高手四處尋訪他可能的去處。如今顧遠之起兵謀反,顧謙必然出於兄弟之情再三退讓,只要拖得兩三月,顧遠之必成氣候。」
許亦涵深以為然地點頭,取了兩只酒杯,斟滿,道:「國師與朕所料一致。」
二人在清風下對飲一杯。
修長漂亮的手指握著空盪盪的酒杯,國師將手擱在扶手上,突兀地道:「我的確是病了。」
許亦涵做訝異狀:「朕以為國師不食人間煙火,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更不可能生病——御醫來過了?說了什么?」
國師一手枕著後腦,墨黑的長發披散,被風吹起。他眸中醉意更深,眼神灼灼,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這樣盯著許亦涵看,卻久久不答。
許亦涵嘴唇動了動,望著那雙眼眸,不覺呆了,眨著眼,忘了追問。
他的眼如此澄澈通透,無一絲塵垢。灑脫之下是古井無波的寧靜,似一面牢不可破的明鏡。
這一眼對視,倏忽間,就似從彼此眸中過完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