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七)竹因斯坦的烏鴉嘴預言成真(1 / 2)

許亦涵始終沉著臉一言不發,她手上捧著一本厚厚的書,雙眼直勾勾盯著某一段文字,視線卻飄忽不定。

一雙眼睛突然從紙上浮出,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流露出迷惘和探尋的意思。許亦涵平時看書很快,幾乎算得上是一目十行,但現在她明顯不在狀態。

「怎么了?」男鬼眨巴著眼睛問。

許亦涵回過神來,盯著書頁上飄來飄去的一雙銷魂鳳眼,滿心的怨念化作長長的嘆息:「你這烏鴉嘴。」

竹欽靈光一閃,語氣中明顯摻雜著笑意:「這就遇上麻煩事了?我說什么來著,世事無常。」

許亦涵抿著嘴,回想起前輩說的那些話,臉上再度羞紅。

她媽竟然打電話給科研所的領導,以極為無理的姿態和語氣,要求他們解決實習生的婚配問題,原話是這樣的:「我們小涵讀到研究生,要是留在城里,去哪不能找個高薪好工作?嫁到好人家?現在進了科研所,住在那鳥不拉屎的山旮旯里,接觸不到社會上的青年才俊。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人生孩子,現在全給耽誤了。孩子愛這一行就算了,但你們科研所不能不承擔這個責任,所里單身的男女青年,互相接觸一下……」

許亦涵幾乎能夠腦補母親當時的心態和語氣,那副「我家孩子紆尊降貴為科研奉獻一生,你們必須得幫助解決個人問題」的嘴臉,也不知道誰能忍受。前輩語帶寬慰:「領導還算經驗豐富,科研人員的家屬不理解他們的工作,是常有的事,這還不算是最過分的。只不過,直接把電話打到領導那里,這種事也不常有,對你的實習影響很大。畢竟,如果家人始終不支持,對我們的工作還是會有影響的。」

母親的心思,許亦涵很清楚,純粹就是封建遺毒思想,認為女人最重要的價值就是生孩子,最高成就就是找到好老公,到了三十歲如果還沒結婚,就很丟人,至於事業,那不是女人的正業,家庭主婦就很好,頂多找個坐辦公室的輕松閑差,關鍵還是要照顧好家庭。她反對許亦涵從事科研,很大程度上也的確是科研工作意味著的犧牲更多個人時間,當然,也不夠體面。

只是突然之間,她的落腳點就從反對實習轉向解決婚姻大事,看似是在讓步——容許許亦涵在科研所實習,只是不能耽誤結婚大業,即便在科研所內自產自銷也被勉強接受——實際上,許亦涵半點也沒覺得輕松。

關鍵是,母親怎么會想到要她在科研所找男人呢?她又從哪里搞來領導的電話?

說實在的,研究這些問題,對現在的許亦涵而言實在太過傷神,她的腦子也有點不夠用,只是因為已經有足夠的提防心,才能隱約猜測到幕後推手。

想到這里,許亦涵正待開口與竹欽說話,手機卻又突然響了。

許亦涵拿起來一看,果然是母親。

竹欽見許亦涵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眼睛一眨,瞬間從書里跳出來,化作灰霧縈繞著手機旋轉漂浮。

「媽,你怎么跟我領導打電話了?有什么話,先跟我商量不好嗎?」許亦涵開口就有些急躁,她一向孝順,性情也算溫和甚至木訥,但現在母親這事做得實在丟臉。

電話那頭更不是善茬,一聽許亦涵有責備的意思,立刻開始連珠炮似的數落,母女倆就這么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事實上,許亦涵明顯處於下風。

竹欽貌似對這種家庭糾紛很感興趣,他化出人形——這次是愛因斯坦——自從他發現許亦涵根本不認識幾個明星後,他就開始照著科研所走廊上懸掛的科學家照片化形。總之,竹因斯坦搬了個小板凳坐在許亦涵身邊,順手從零食桶里抓了一把瓜子,邊嗑邊聽八卦。

「我怎么就嫁不出去了——我,我……」許亦涵急得面紅耳赤,她舌頭打結似的,磕磕絆絆,說不利落,滿腔怨怒,在中年婦女麻溜的碎嘴皮攻擊里,零散成無力的字句。

竹欽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許亦涵,倍感新鮮有趣。她可是個見了鬼都能冷靜地寫分析的神奇女人!沒想到在應對家人的時候,如此笨嘴拙舌。再仔細想想,其實她也很少跟其他人來往,除了工作上的需要,幾乎不會主動去交朋友。雖說科研人員多少有些刻板無趣,甚至會在極度枯燥的工作中醞釀出常人難以想象的怪癖與壞脾氣,但像她這樣的年輕人,又是剛進科研所,不和同一批實習生湊在一起組成小團隊的,也是少之又少。

或許正是因為對科研事業的專注,以至於疏忽了現實生活中人情往來,缺乏技巧上的磨練,才會越來越走向純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