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松地說著,渾然沒有把白煜的威脅放在心上。
顧遇咧開嘴,差點笑出聲。他配合地攬過簡安的肩頭,親了一口她的額頭,寵溺地說:「就你主意多。」
顧遇這般主動,簡安干脆把戲做足,雙臂環上顧遇的腰,親哼一聲:「你不喜歡么?」
顧遇摟得更緊,目光卻銳利地掃過白煜,提防著他再做什么。
「奸夫淫婦」這么理直氣壯地在他面前秀恩愛,白煜自然受了不少刺激。他的那根食指來回指著顧遇和簡安:「你們……你們……你們這對狗男女!!」
「狗男女」本人對這說法皆無反應,簡安依靠著顧遇的肩膀,笑吟吟地看著白煜:「你現在還不想分手么?」
「白煜我提醒你哦,」簡安輕快地說,「現在大家都以為是你提的分手,我也沒說什么,你現在也沒什么實際損失。可要是你堅持像前面說的,那等到時候,大家可都會知道是你被我戴了綠帽。」她咯咯地笑起來,「所以你盡管去傳好啦,就算我名聲臭了,你又能撿到什么好呢?」
白煜的拳頭握了又握,不過簡安的話在他腦中轉了又轉,最後,那雙拳頭靜靜地放下。
最後,他選擇了離開。但是,在離開前,他還是恨恨罵了句:「賤人!」
顧遇聽了不高興,不過看白煜放棄,也就沒再追上去計較。
望著白煜離開的背影,簡安松了口氣。看到自己還抱著顧遇,她趕緊松開,松開後,還吐了吐舌頭,雙手交織,放在了背後。
「謝啦。」她的視線看向別處,輕松地道謝。
顧遇揉了揉簡安的發頂,接得很快:「客氣什么。」
白煜雖然走了,但顧遇的心情很是復雜。
「你……」他遲疑著開口,「你真的和那個誰……睡了?」
「嗯,睡過一次。」簡安懶洋洋地說,「他還行,比白煜行。」簡安回想著周西瑋和白煜的差距,不講情面地品評著,「白煜就知道自己爽,我還以為他說喜歡和有經驗的人做,技術會更好,哪知道……靠!」她嫌棄地皺起了眉。
顧遇看著她,想起了方才她對白煜的樣子。
神情冷漠,言辭可說是無情。他無法解釋簡安的變化何以如此之快,只能盡可能地找著理由:「你喜歡那個周西瑋?」
「不喜歡。」簡安覺得顧遇很奇怪,問道,「你問這個干嘛?」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還記得簡安注視著白煜的眼神,那般炙熱,像是能燙化寒冷的冰。可在短短的時間內,簡安飛速地拋棄了白煜,又說在和白煜交往期間,和他的朋友上了床。一個人的變化怎么能如此之快?
平常擅長解題的顧遇卻在這一刻卡了殼,話在腦子反應以前飛了出去:「既然不喜歡,為什么還要和他睡?」
聞言,簡安詫異地說:「顧遇,你?你來問我這個?」
怕他不能理解,她又強調了一遍:「你來問我?」
顧遇怔在那里。
「男人么,身和心是可以分開的。」
他不安地抓緊了書包的背帶。
是因為他嗎?難道是因為他,簡安才打開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門?
「世界上每天那么多女人出軌,難道她們都是因為喜歡出軌對象?我看不是吧?」簡安站在行道樹下,在顧遇前面毫不在乎地發表自己的看法,嗤笑一聲,「那么多出軌的女人,多我一個,又怎么了?」
簡安說完了話,走上往常回家的道路。她背著書包,未發現身後的顧遇停在原地,沒有跟上去。
恍惚間,他認不清那是誰的背影。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簡安。
他記得的簡安好像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有的時候會冒傻氣,雖然有的時候會有驚人之語,卻從未像片刻前對白煜,還有說出那番話時的尖銳。她說話時語氣淡漠,眼神清醒冷靜。猶記得兩周前,是他帶著她體嘗男女情事,而現在,簡安卻已經看透了什么,甚至可以指點起他來。
這天天氣很熱,他卻覺得身處之地很冷。
如果說,喜歡白煜的簡安像一團熱烈的火,那么現在的簡安就像是一座冰山。她只是露出了冰山的一角,就足夠凍傷想要觸碰她的人。
他沒見過這樣的簡安,一時躊躇,竟然不敢走在她的身邊。
等他回過神,才發現簡安走在前面。她走出了一段距離,並且還在走著。她的背影逐漸和一路的樹影和在一起,他的雙眼模糊起來,竟分不清哪個是樹影,哪個是簡安的背影。
那道背影慢慢地淡去,仿佛要淡出他的生活。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心猛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揪緊,來不及考慮清楚,身體已經在大腦轉動前做出了反應。
簡安驚訝地回頭,顧遇緊咬下唇,牢牢捉住了她的手腕。
「顧遇?」她訝異地說,不知道顧遇是怎么了。
顧遇垂下眼眸,看著他握住的手腕。
「書包。」他淡淡地說,用這樣的借口掩蓋了自己的失態。
「啊?」簡安茫然,而後才反應過來,不過她無所謂地說,「沒關系啦,我自己可以的。」
顧遇沒有做多余的爭論,只是重復了一遍:「書包。」
顧遇堅持,簡安沒辦法,只好把書包交到他手上,看著他背在肩頭。
她撇了撇嘴,背了這么多年,他倒也不嫌累。
之後,他們都不在說話,只互相沉默著,走了一段路。
顧遇想起了什么,不放心地說:「下次再有這樣的事,記得叫上我。」
「嗯?」簡安仰頭,「這沒必要吧?」
顧遇嘆氣道:「你呀,剛才萬一那個白煜真要動手,我不在,你怎么辦?」
「這有什么?」簡安笑了起來,眼睛掠過顧遇肩上的書包,「我書包多重,你不知道?」
顧遇不明所以:「那又怎么樣?」
簡安做了一個甩出書包的動作:「如果他要動手,我就這樣呀。」
簡安的書包里放著各科書本和作業本,另外還有保溫水杯之類頗有分量的東西。想到簡安書包的重量,再看簡安的動作,顧遇忽然覺得……兩腿間怎么有嗖嗖的冷風吹過呢?
「你等等等等,」顧遇頭疼地拉住簡安,「你為什么要直接和他對抗?」
簡安反問:「要是你說的那樣,他要打我,我干嘛不反抗?」
顧遇撫上額頭:「不管怎么樣,你是女生,他是男生。你那么砸過去,萬一他反應快,沒打到,或者是恢復得快,馬上過來捉著你的書包,你要怎么辦?」
「那我就……」簡安停下了話。
經顧遇的提醒,她才發現她只想到了第一步,沒有想到後面更多的可能。
「你啊……」顧遇語重心長地說,「你的性格就是這樣,有什么事,只想著直接和別人對著干,可是這么做也容易遇到危險,為什么不想想也許有更好更迂回曲折的辦法呢?」
在已經被顧遇指出問題所在的情況下,簡安也知道自己很難反駁。但她為了面子,只好斬釘截鐵地說:「那太麻煩了!」
看到顧遇無語,簡安輕咳一聲,放軟了態度:「好嘛好嘛,我以後注意,注意就是了。」
她這樣說,熟知她脾氣的顧遇知道她不見得會那樣做,所以只能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如果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一定叫上我,聽見了沒?」
「聽見了聽見了,」簡安忙應道,之後小聲嘀咕了一句,「我爸都沒這么啰嗦。」
顧遇沒聽清,俯下身,靠近簡安唇邊,問道:「你說什么?」
簡安被湊過來的顧遇嚇了一跳,臉一紅,忙跳開一步,嚷著:「沒什么沒什么!」說罷,她極速地走出幾步,才崔道,「顧遇,你趕緊的。」
「來了來了。」顧遇笑著應道,背著兩個書包,緊跟上去。
兩人並肩走著,顧遇的目光放在前方,簡安的身影偶爾飛入他的眼中,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白煜的話。
但他飛快地搖頭,把那個想法趕出了腦袋。
其實他對白煜有那么一刻的同情。也許白煜和簡安交往的時候,越來越沉溺於簡安所謂的「好」,所以才會在被簡安拋棄時感到了一絲絲的痛苦。
可是,那有怎么樣?
那和他有什么關系呢?他和簡安之間,應當不會像簡安和白煜之間那般復雜。
他們一起走過了許多年,知曉彼此的脾性。就算簡安現在露出了他不曾見過的一面,又有什么關系?人總是會變的,簡安也在變化,他覺得這沒什么不能接受。
反正……
反正……
他們不會走到那樣的地步。
顧遇很篤定。
夕陽西下,映照著他們的身影。影子並排行進,在粗糙的石子路上,鐫刻下他們共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