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1 / 2)

妙月送走蘇曉宵,回了屋子里。

師姐風風火火,已經開始收拾行囊,說走就走,她本來就不喜歡妙月年紀輕輕敲定終身,更何況蘭提的家庭背景過於陰森恐怖,他本人又神神秘秘,師姐只想趕緊撇下他,拎著師妹們回去。雨霖已經被她趕去樓下雇馬車。

妙月雖然對蘭提也有無數疑慮,但她並不想拋下他離開。妙月還記得在地府時,那個小童說的話,妙月求生,蘭提向死。如果她真的離開了他,他會怎么樣?

師姐一再催促,妙月靠著床柱:「我要等他回來。我問問他吧。再說了,現在封街,我們真的能走嗎?」

師姐冷笑道:「誰敢攔,我就砍。那小子你問了他就會說實話嗎?他和認識我們這么久,你知道他幾歲嗎,你知道他幾月幾日生嗎?他喜歡吃什么,喜歡什么顏色?」

妙月愣住了。她確實不知道。蘭提幾歲?蘭提什么時候過生日?他挑食嗎?他除了會用劍還會用什么兵器?她是問也不問,他更不會主動說。認識也有一個月了,真正的交流寥寥無幾。

「你看,答不上來吧。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露水姻緣不必掛心。回雲露宮吧,不用三年五載,我看只要到了夏天,你就會把他忘了。」

夏天,妙月一個人躺在二樓竹屋的夏天,在溪水邊淌水摸魚的夏天,在井里冰西瓜的夏天。有蘭提的話,會不會不一樣呢?

師姐收拾來收拾去,最後還是決定只帶上錢和武器。衣服什么的,都是身外物了。

妙月想,就算他真的回來了,兩人獨處,她又該問些什么。問漱泉夫人為什么要殺蘭啟為,問他究竟對父母之事什么態度,問他想不想當武林盟主,問他對武林大會什么想法,問他願不願意跟自己回雲露宮吞下血蠱一生一世再也不出來?

可是,就像師姐所說,問了他,他就會說實話嗎?

妙月咬著嘴唇,師姐正催促她,蘭提已經回來了。

師姐沒和他打招呼,只是抽出她的刀,寒兵如鏡,刀光粼粼。

蘭提見狀只是微笑:「好刀。」

妙月盯著他嘴角的微笑,煩躁地猜想道,這人心思纖敏如針,師姐此舉,他怎么會感覺不到其中的威脅意味?

妙月勉強一笑,蘭提坐到了他身邊。妙月在這個人面前,最近時常覺得自己矮了一頭,無論她想什么,計劃什么,他好像都能預知到猜想到。

妙月看著他頭上的四十這個數值,禁不住想,如果她也有這樣一個刻度表,她對蘭提大概是多少呢?二十?四十?遇到突發情況時,也會動搖得很厲害吧。

她也說不明白見到蘇曉宵那一刻時,那種沒來由的自尊受到傷害的感覺從何而來。在蘭提眼中,應妙月是否只能當一個很能逗樂的小傻子,也能甜蜜兩句,卻從來沒有交過心?妙月不覺得自己很笨,只是回回都在他面前犯傻。這其實很不好過。

蘭提只喜歡她的天真嗎?他喜歡她涉世未深,喜歡她不會耍心眼,喜歡她說真話。可是他自己呢,他沒有平等地回報過妙月。

蘭提問她:「怎么了?」

妙月昂起自己的下巴,也面無表情道:「蘭公子,你們蘭家人追求女孩子是不是就是給人家削一個蘋果吃?給她買衣服買首飾,給她扎頭發?只要她夠傻夠天真就行啦,是不是?」

「蘭公子,你會削不會斷的蘋果皮,那你會扎蝴蝶狀的辮子嗎?」

妙月控制住自己的余光,不往側面跑。

師姐在房間里難受,出去了,給他們帶上了門。

蘭提站起身,望見廊道上,他今天才給妙月洗晾的衣裳已經不見了,今天一直下雨,陰干哪有那么快?迭得整整齊齊壘在椅子上,和其他的衣物放在一起。她要走了。

他扯了扯嘴角:「是啊。只要夠傻夠天真,我就喜歡。我喜歡傻子,相處起來很輕松。」

妙月想站起來打他一耳光。她咬著牙說:「你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在雲露宮被他揭穿時,她就覺得自尊受辱。現在他是明明白白點破了,他就是喜歡忽悠人玩。

蘭提轉過身,一挑眉毛:「你……應妙月,不點破我們就還能相處下去,你都說破了我就順著你的話說下去。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蘭提抱著胳膊:「真的不如蘇曉宵。」

他說完話人就又走了,留下氣得渾身發抖的妙月。她早就該知道他是這樣的貨色,他的心又冷又硬,無論怎么捂,也不能柔軟下來。他流著蘭家人的血,就和那幫蘭家人一樣。尖刻無情,才是他本色流露。

雨霖花了幾十兩銀子買了輛馬車,柳街事實上很大,分了不少路,坐馬車的人未必是要離開柳街,只是在柳街里逛逛也是可能的。因此她並未引人懷疑。

妙月披上冪籬,氣得嘴唇哆嗦,進了馬車內廂就一句話不說,雨霖坐在前排駕馬,師姐握住她的手:「別不舍得了。」

妙月一聲不吭,又痛又悔,他死了算了,她不要去管他。屢次從頭開始,都是她的死亡是新的起點,她回了雲露宮,還能有人要害她不成?她要躲起來,再也不要見到他。

星生沒想到這么快又會見到少主,他一點也沒預料到少主會再跨進他的門。

蘭提一進門就解開自己的護腕,摔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下,托著自己的顴骨煩躁道:「一會東邊會有三個女子架馬車路過,你叫阿宣放她們走。」

星生疑惑地:「啊?」

不久前兩個人的氣氛還生死訣別呢,現在少主就坐在他身邊,面如死灰般:「今天下午我和你說的那些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會出面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