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坊是長安城有名的貧民區,住在這里的人三教九流,紛亂繁雜,各種糾紛不斷,不過一般而言,民不告,官也不究。
在坊中部有一座破爛不堪的小院,爛泥混著麥秸夯成的院牆,院內有三間東倒西歪屋。
千瘡百孔的院門比乞丐的衣衫還要破,偏偏上面掛著一塊很大氣的招牌:『一貼絕』,原來這里是一家醫館。
這天上午,一名婦人挎著竹籃快步走來,另一手拎著一只鐵錘,是鐵錘,足有二十斤重,也不知是哪位將軍遺落沙場的兵器。
婦人年約三十歲出頭,身穿布裙,烏黑的頭發扎得很緊,用布包著,斜插一支銅簪,歲月沒有洗去她容貌的清秀俏麗,只是眉眼間隱隱藏著一股子殺氣。
她的容貌在這貧民窟里絕對是天仙般的存在,很多無賴浪盪子雖然垂涎她的美色,可又畏懼她手中的鐵錘。
婦人叫做裴三娘,正是前面一貼絕醫館的主人,憑借一手時靈時不靈的醫術,在這片貧民區里混口飯吃。
走到門口,有鄰居喊道:「三娘,你家小李子又坐在井台上了,很危險,你快去看看吧!」
「謝謝葛大娘!」
裴三娘加快腳步,手中的鐵錘捏得更緊了。
此時,院子里的井邊上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年紀不大,身材卻很高壯,至少比裴三娘還要高半個頭,他坐在井台上,兩腳盪在井里,眼睛卻痴痴地望著井底,目光里充滿了絕望。
嘴里念念有詞,反反復復就是一句話,「我怎么回去,我該怎么回去?」
「阿鄴!」
裴三娘見兒子衣衫單薄的坐在井邊,又是心疼,又是惱火,「你不去床上躺著,又跑出來做什么?」
她扔掉鐵錘,三步並作兩步,速度疾快,一把抓住兒子的胳膊,力氣奇大,硬把他從井台上拖下來。
少年憤怒地掙脫了她的手,「別碰我!」
「誰稀罕碰你,有本事你跳下去,我保證不攔!」
「木娘!木娘!」
裴三娘又喊了兩聲,最東面的房間出來一名老婦人,「咦!阿鄴怎么出來了?」
「趕緊把臭小子扶進去,別整天念經了,人跑出來都不知道。」
「都怪我!」
老婦人連忙上前扶起少年,進了屋,少年煩躁的情緒終於平息下來,人也恢復了理智。
「謝謝大娘!」
他躺上自己的小床榻,雙手枕在頭下,深深嘆了口氣。
李鄴到現在還無法面對現實,自己無法接受第三次高考落榜的打擊,獨自去驪山游玩,下山時卻一腳踩空,墜入一個水潭,醒來後竟然到了唐朝。
這簡直比高考落榜還要殘酷千百倍,他無法接受這樣的靈魂穿越,他要回家。
「木娘,葯好了,給他端過去。」
外面說話的女人也不是他的親人,更不是他的母親,只是這具軀殼的母親,但是….自己也搶了人家的兒子肉體啊!
沒有身體,靈魂就會灰飛煙滅,沒有靈魂,身體又是一具行屍走肉,它們是一體的,誰也離不開誰,那么自己真的來到了唐朝?
李鄴心中亂成一團。
「阿鄴,快把葯吃了。」
老婦人端來一碗湯葯,她長得慈眉善目,有很強的親和力,讓李鄴想起了自己早已去世的奶奶。
「大娘,我真不想喝這葯!」
「別說傻話了,你娘跑去城外采葯,幾天幾夜沒合眼給你熬葯,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沒有你娘,你早就死了。」
「木娘,別說了,這臭小子不領情的!」裴三娘在門口惱火道。
李鄴默默接過碗,一口喝掉,葯實在太苦了,他連忙接過水杯猛喝幾口,把杯子遞給老婦人,這才重重躺下。
老婦人向裴三娘偷偷眨了眨眼,裴三娘綳著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
一轉眼又過去了十天,李鄴不得不接受現實,不可能再回去了。
他開始進入了自己唐朝的角色,就當是演戲吧!戲終人散,或許自己就能回去了。
一旦他接受了現實,各種疑惑便紛至沓來。
現在是唐朝什么時候?哪一年?
他的父親是誰?
木大娘說他差點被人害死,又是怎么回事?
.......
這天清晨,他被院子里一陣吵嚷聲驚醒。
「王瘸子,把膏葯錢留下,人趕緊滾蛋!」
「三娘,給我個機會……」
「狗屁機會,你再敢動手動腳,老娘一錘砸爛你的腦袋!」
一個男子悻悻道:「多少葯錢?」
「二十文!」
只聽一陣銅錢的聲響,男子不死心道:「我下次再來看病!」
「快滾!」
院門吱嘎一聲關上了,只聽裴三娘恨恨道:「想占老娘的便宜,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