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這人很會說話。
所以動手前的一周,周箐都盡量避免和他的感情交流,上床只管睡覺,被問起來就說些言不由衷的敷衍:「想到年假開始要准備結婚的事了,就覺得期待得睡不著。」
「是么?我也很期待。」
他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她最後也沒有問他:「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
林軒的回答說不定會荒謬到令人瘋狂。
現實已經足夠絕望了,周箐不想再讓這個答案來給自己最後一擊,她告訴自己:
有人在路上被車撞死,有人下雨天被雷劈死,有人對著星星發誓永遠,最後被隕石砸死。
跟活著活著就死了相比,一個男人突然不愛了反而是大概率事件,也沒什么奇怪的。
……
周箐注視眼前的男人,繼承了林軒的一切。准確來說是二十歲的林軒。
具有操控血肉能力的怪物把這具皮囊恢復到了巔峰時期。祂眼角的細紋、眼下的青黑統統消失不見,肌肉恢復飽滿緊實,剛剛吹過的短發烏黑而柔順。
那會兒青年在宿舍樓下接周箐約會,有一堆女孩從陽台探頭,以晾衣服為掩飾偷偷看他。
不僅如此,怪物學會了煎牛排,燉排骨湯,祂套被子、晾衣服,好像更加溫柔、更加完美的祂從夢里走了出來。
現在「林軒」開始「關心」她。
周箐並不感動,這種讓她回憶起過往的行為可笑又有點惡心。
她不理解怪物為什么要來這一出。祂在她身上尋找什么呢?
而且這個偏科生好像沒有林軒顛倒是非的好口才,祂說起情話干巴巴的:「現在在家里,有什么煩心事可以跟我說。」
她摟住「林軒」的脖子,將身子貼了過去,沒有逞強,如實說出自己的煩心事:
「我覺得很害怕,如果你來得再晚一步,我就要死在那里了。」
放松的胸肌柔軟而有彈性,周箐將臉埋了進去。隔著一層單薄的棉衫,她嗅到沐浴露淡淡的甜香。
「不過,為什么那么多人里,他偏偏選中了我?他說我有奇怪的味道,你也是因為味道找到我的么?」
「……因為我咬了你?」
她貼得很近,身上還有點苦味,但這並不妨礙祂的「擁抱」。
怪物深深吸了一口氣,比林軒壯碩的胸膛起伏,險些撐破襯衫再次「綻放」出骨頭。
「好可怕,他當時把手裂開了,里面都是牙齒,他要用那種東西咬我。」
聽到周箐的訴苦後,祂停頓了片刻。
從腰後爬出的觸足,在平整的床單上掃出褶皺,它找到周箐抵住祂小腿的膝蓋,靈巧地在她的膝蓋窩繞了一圈。
「林軒」認可了周箐的猜測。
「嗯,你體內有我的血。你看,我變得更強壯了,我也想把健康分享給你。」
祂撫摸周箐的長發,徐徐解釋道:
「至於他怎么找到你的,可能是某種信息素吧。但我聞不出來……你知道的,我鼻子不太好。」
葯物導致的「不完全的寄生」令祂喪失了部分感官,祂甚至連葯物都是嘗到才知道不能食用。源於本能的自保促使祂進化,無師自通獲得隱蔽自己的能力。
「他們好像也發現不了我。」
只要祂不變身,周圍的怪物壓根無法察覺祂的信息素。
從他們死前激烈的反應來看,祂在種族中的地位大概不低,「鼴鼠」甚至嘗試求饒,可祂已經開動了——鮮血在齒間飛濺,同伴的味道遠比人類美味。
祂不經思索自己先一步降落,是否就是為了在暗處等待獵物。
「可惜,你好像不會變形,所以味道還是散發出去了。是你的話,一定非常迷人吧。」
「林軒」的稱贊令周箐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很好,她現在是個健康鮮美的人類血包,是深海鮟鱇魚懸在頭頂的小燈,被「林軒」用來引誘其他怪物上鉤。
她在祂的胸上悶悶地嘆氣:
「不要,我不想被吃掉,他們都很惡心。」
越來越多的觸足從祂身上蔓出,仿佛蚌用柔軟包裹它的珍珠。
「沒事的,我會保護你的。我會吃掉所有被吸引來的家伙,沒人能奪走我的新娘。」
「是么?你對我真好。」
周箐用吻堵住了「林軒」喋喋不休的嘴,不打算再和「林軒」繼續分享感情。
新娘?保護?
別在床上說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別再欺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