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河閉著眼，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好多了。」

「迪倫教訓了阿布和牛崽，說可能是他們不乖，所以媽媽才生病的。阿布說，以後再也不惹媽媽生氣了，牛崽說以後他看情況惹媽媽生氣。」年伯同輕笑一聲：「真是我們的好孩子。」

「嗯。」方星河再次應了一聲：「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嚇到我了。」年伯同說：「封校長的家人覺得很對不起你，我已經安撫過了，等你好一點了，我們一起去他們家拜訪一下，讓他們安安心，好嗎？」

「好。」方星河回答。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年伯同說：「喝點粥可以嗎？你睡了一天一夜，還有點發燒，現在退燒了，但是你只能喝點粥。」

方星河點頭：「好，我餓。」

不知為什么鼻子一酸，眼淚又要下來：「老年……」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小心的順著她的後背：「你說，我在聽。」

「我一想到封校長走了，我以後再也看不到了，我就……」她抽噎了一下：「我總覺得，他好像還是我在高中時候的那個樣子，頭發花白，但是精神抖擻，有文化有涵養，有學識有能力，是學校學生都喜歡的一位老校長，退休了還會被返聘的那種優秀人才……可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她哭出聲來：「我從來沒給他拍過肖像照，我好後悔……如果早一點給他拍了，或許就不會留遺憾了……封皓跟我說那么多話，說封爺爺逗我的，我知道他是騙我的，他不過是想讓我減輕自己的負罪感，可是我……」

年伯同輕聲說：「我知道，對你來說這是一種遺憾。」他問：「你還記得你說過的一句話嗎？我現在可以把這句話送給你：很多時候，人生中的遺憾也是一種圓滿。」

方星河無聲的哭著，「我不想要這種遺憾……」

「我們正在經歷遺憾，知道了遺憾對於我們的折磨，」年伯同松開她，捧著她的臉說：「這種滋味會時時提醒我們，讓我們知道，如果想要減輕很多遺憾，或許我們需要更加努力。在我們活著的時候，在我們有能力的時候，盡情享受自己的人生，善待身邊的人，不讓我們的心里留下更多的遺憾，是不是？」

方星河點頭，哭著說：「是……」

她抽噎著，任憑年伯同拿毛巾擦她的臉，年伯同擰著眉看她的臉：「好了，再哭都不漂亮了。」

門外阿姨敲門，小心的端了一碗粥進來：「年先生，粥來了。」

年伯同接過碗，拿勺子喂她：「來，吃一點，精神好一點了，我們才有精力和體力做很多事，是不是？」

方星河乖乖應了一聲，一邊抽噎，一邊一口一口喝粥。

「封皓讓我告訴你，封校長走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年伯同說：「所以你不要後悔，因為他活著多一點，就多經歷著一點折磨，早一點走，他早一點解脫。」

方星河點點頭：「嗯。我姥姥走到時候，我那時候還小，醫院的護士醫生不懂得怎么安慰人，都說讓我堅強，那時候我特別生氣，我姥姥都走了，我還怎么堅強啊？我堅強了誰在乎啊？我姥姥在的時候，我堅強了，她才知道，她才放心，她走了，我堅強有什么用？那些人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那種人……」

年伯同應了一聲，繼續喂粥，「星河的話總是有道理的。」

「如果我那時候就認識你就好了，最起碼，我姥不會走的那么不放心。」方星河抬頭：「你跟我姥都認識了，她都把錢給你了，你怎么就不能出面讓她寬心一下？你不知道她走的時候有多擔心。」

年伯同端碗的手頓了一下，隨後點點頭：「這是我考慮不周。」

方星河哼唧一聲：「知道就好。」

年伯同把粥喂完，方星河扒拉他的手不放，想看看碗里還有沒有了，「我還想吃。」

「今天只能這么多，明天多吃一點好不好？」年伯同給她擦嘴，「你餓了這么長時間，不能一下子吃太多，醫生關照過的，要不然胃痛。星河聽話，忍一忍，明天早上多吃點。」

方星河鼓著嘴，生無可戀的往下一趟，背對他躺下：「跟你結婚有什么好？吃飯都不讓吃飽。」

說完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被餓哭的，還是因為傷心哭的，一拉被子蓋住頭，躲在被窩里又哭起來。

年伯同：「……」

之後拿了毛巾給她擦臉洗臉，還把杯子端過來讓她漱口，然後在旁邊哄著睡覺。

這是脆弱的小可憐，不得不哄著，就算發脾氣也得忍受，誰這是自己的老婆呢。

再睜眼天已經亮了，或許是睡的太多的緣故，方星河雖然起來的時候頭有點暈，但是整個人精神抖擻，一點困意都沒有。

她做起來，揉了揉太陽穴，走路還有有點不穩，正扶著牆打算出去，年伯同從衛生間出來，「星河？醒了？」

他過來扶著她，「洗漱一下就精神了，早飯准備好了，我們一起下去吃早飯。」

家里的小家伙們都知道媽媽生病了，這時看到方星河出來，一個個跑過來表忠心：「媽媽我愛你！」

「媽媽我以後當個乖小孩。」

「媽媽我會比姐姐更乖！」

方星河頓時十分欣慰，真假不知道，但是這幾個小家伙說出來她就特別高興。

早飯吃的挺多，阿姨都擔心了：「別吃太多，中午還有呢。」

年伯同抬頭：「中午別做太油膩的，先讓她的胃適應適應。」

「那孟先生和葉夫人來的話……」阿姨犯愁，總不能都吃清淡的呀。

年伯同想了下，「都做清淡點的，他們這個年紀，也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還是得注意。」

人還是得保養身體，否則，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么事？

封校長的離開，還是給活著的人留下了點什么。人啊，總要學會從前人的離開中獲得點什么。思想也好，身體也好。

方星河身邊，孟儔夫婦已經連續來了好幾天，上午沒時間他們都是挑著中午的時候過來，順便跟孫子孫女吃頓午飯增加下感情。

葉戈在年伯同一家搬回海洲後，也恢復了上班，總歸不能待在家里，太無聊了，去公司還是有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