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徹底地困在了那面名為童年的鏡子里。
明硯現在所有作為,都像是一種證明,證明給死去的父母看,證明給昔日侮辱過他的人看。然而有人在乎嗎?除了他,還有人在乎嗎?
他居無定所,一輩子一眼能望到頭。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所以……原諒我今天所有的任性。」
他摘下話筒,耳返,跪地親吻舞台。
月色聖潔的光芒打在青年削瘦卻也有力地背脊上,連卑微的屈膝都顯得虔誠不染。
剎那間,有人落淚。
後台的譚崢默默將手機關機,眼眶紅了一圈。
他起身正要離開時,台下粉絲忽然尖叫出聲:「明硯,那明央是你私生女嗎?!!你是不是因為她在退圈的!!」
誰也沒想到有人會在這個時間問這樣的問題,但不得不說,所有人又都是好奇的。
他回過頭,眸光閃了閃:「不是。」他說,「她是我……死去妹妹的同學。」
無人知曉的身份,如今又以另一個方式宣知大眾。
明硯退圈所引發的狂潮是巨大的。
他處理完所有事後,又買下了父母旁邊的墓,墓碑所刻之名為「明央零一」,墓是空墓,里面埋著衣物。
春日濕潮。
明硯立於墓前,垂眸凝視著墓碑上父母的笑臉。
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過來祭拜。
「爸,媽,如你們所願,我退圈了。」他席地而坐,與其他父子那般,平靜地聊起家常,「不過不從商,我准備去環游世界,畢竟不像你們,我一個人也沒個落腳地。」
墓碑上母親笑得柔暖,父親也不再是單一的冷冰冰的樣子,眼神中透著一股子慈和。
明硯看著看著,一股悲憫油然而生。
「……你們活著的時候,從來不對我笑。」
他摸了一下母親彎起來的眼角,「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所以你們才丟我到鄉下,放任我被欺負。長大後,我樣樣不好,樣樣做的不稱你們心意,現在好了,你們也算是一家團聚了。」
說完覺得嘲弄,便扯了扯嘴角,隨即,唇角耷拉,眸色無悲無喜。
天空開始飄起細雨,落在他眼角,連同那一抹濕潤跟著澆滅。
明硯起身離去,沒有回頭。
離開前夕,他特意來禹城見了明央一面。
明央倒也沒有那么小氣,跟著他在禹城玩兒了一圈。
下午六點,玩盡興的兩個人結伴回家。
禹城沒有江城那般繁華,這是一座平和的慢節奏的小城,哪怕是下班高峰期,時間也是流淌得慢慢悠悠。
被這樣的氛圍感染,明央很容易覺得累。
她不樂意走,挑了個靠近湖邊的椅子坐下,順便瞪著欣賞落日。
明硯也坐在她身邊,還給小姑娘送過去一杯娃哈哈。
她咬著吸管慢悠悠喝。
明硯趁機打量她幾眼,越長大,她越不和自己像,也不像明家的任何一個人,似乎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摻在里面,形容不上來,但是暖烘烘的,待在她身邊莫名有一種被治愈的感覺。
——如同雨後的太陽,溫暖卻不灼熱。
「和我說說。」
明央狐疑地看過去。
「……明央。」
明央挑眉,並不吝嗇,忽略了穿書那一部分,把原女主的過往都告訴了他,包括被虐待的那一部分。
明硯安靜聽著,全程沒有插嘴。
說完又看向他的神色,「你找我問這些,是不是後悔啦?」
「後悔?」像是聽到什么可笑的,明硯嗤笑出聲,「小孩兒,後悔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而把時間浪費在後悔上的這一類人,無疑是最愚蠢的。」
他說:「我不後悔。」
再來一次,他依舊會那樣選擇,只不過這一次,他會提前避開那些變故。
明硯看向她,笑著說:「是不是覺得我面目可憎。」
她說:「一直。」
他不惱,反而笑她坦盪。
最後長腿伸開,雙目倒映著遠處輕薄的夕陽,「不過我有一瞬間,是想做個好哥哥的。」
明央較為誠實地,「我只有零一一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