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2)

旁人或許不清楚,他們這些近身伺候皇帝的人卻看得再明白不過。季將軍,就是皇上的心尖尖兒,分毫動不得。若是他們將季將軍伺候好,反倒比事事順了皇上心意,更得皇上歡心。

「上回,季將軍攻克蠻夷之地,皇上賜下了國公爵位,並下旨在帝陵旁建造將軍的陵。這一回,不知皇上准備賞賜什么給將軍。」

皇帝從不吝惜對季將軍的賞賜。往日,便是沒有由頭,他都要找出些由頭來賞賜東西給季將軍,像這種大勝歸來的時候,更是無一例外的會對季將軍大肆封賞。這一次,皇帝便打算給季將軍加封王爵——這王爵還不是虛封的,是實打實有封地的。

小太監雖對政事不敏-感,卻已隱隱地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妥——這一次加封了王爵,下一次,若是季將軍又大勝歸來,皇上該賞賜什么呢?

季將軍已經位極人臣,做到了一位武將的極致。錢、勢、權、名,他要什么有什么,手握免死金牌,他甚至連後顧之憂都沒有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番過後,季將軍已是……封無可封。若想再進一步,皇帝就只有退位讓賢了。

哪怕皇帝本人不把季將軍的存在當成一種威脅,也有的是人替他著急。那些忠心追隨季將軍的下屬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

馬車拐過幾道彎,一座熟悉的府邸便近在眼前——葉雲澤幾乎閉著眼睛都能找到這里。

由於他是這兒的常客,看門的小廝見了他並不慌張,躬身向他行了個禮,便自他手中接過了韁繩,熟練地將馬拴在柱子上。那馬不耐煩地沖他噴了口氣,惹得小廝不斷撫-摩著馬兒雪白的鬢毛以示安撫:「小祖宗,你可有一陣兒沒來這兒了,想來是不記得我了吧?」

葉雲澤對著小廝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不用通報,他要親自站到季琛的面前歡迎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以往,他都是這么做的,他沒有留意到這一次,小廝的欲言又止。

小廝想要伸手攔住葉雲澤,卻又清楚,他沒有這個資格。就如同葉雲澤允許季琛隨時面聖一樣,季琛對葉雲澤,也是毫不設防,無論葉雲澤什么時候來,都可以長驅直入。

葉雲澤興沖沖地來到季琛的寢殿,卻撲了個空,由他親自挑選了送來的錦被已沒有絲毫溫度,顯然主人已離開多時。葉雲澤心中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剛想招個下人來問問,這才發現,一路走來,他竟沒有看到一個下人,附近的下人顯然全被支走了。

今日的季將軍府,著實有些奇怪。

葉雲澤思忖片刻,也不知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理,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季琛的書房外。他知道,季琛素日是一刻也閑不下來的,不是在庭院中練劍,就是坐在書房中處理公務,若是偶有閑情逸致,還會找些書來翻翻。他在庭院中沒有看到季琛,那么季琛只會在書房中了。

剛靠近書房,果然聽到了季琛的聲音。葉雲澤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出聲喚人,便聽到了另外的兩個聲音。他認出,書房里正與季琛說話的,是季琛手下的兩員大將梅縛之與洪勝濤。那兩人說的話,讓他目眥欲裂。

「……將軍,您已是功高震主,此次過後,皇上必不容您,您該早做打算才是。」

「是啊,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您該比我們更清楚才是。上一回是藍將軍,上上回是溫將軍……只怕這一次,這把屠刀,就要落到您的身上了。」

若非怕驚動屋里的人,葉雲澤簡直恨不得一拳打在牆上。他是天性多疑不假,卻從來沒有疑過季琛!他明明對季琛掏心掏肺,到了這些人口中,為何變得這般不堪?

「不必再說了,皇上不會那般對我的。」季琛的話語中透露著濃濃的疲倦,聲音卻很是堅定:「日後,這種話,不許再提。」

「將軍,您醒醒吧!我知道您跟皇帝感情非同一般,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皇帝,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跟您共患難的皇帝了!在權勢面前,感情算個屁!」情急之下,洪勝濤直接爆了粗口:「溫將軍也是一開始就跟著皇帝的老功勛了,可您看看,他最後落得個什么下場!藍將軍與皇帝是患難之交,如今又在哪里!」

「就算皇帝對您沒有敵意,可皇帝身邊的人呢,太後呢?他們可容得下您?您便是什么都不做,他們也會想盡法子逼反您!到時候,皇上是信您還是信他們!」梅縛之上前一步:「將軍,您還不明白嗎?您早已無路可退。進一步,便是萬人之上,退一步,則粉身碎骨!」

第2章

「住口!」季琛抽刀出鞘,重重地刺向桌案,上好的黃花梨桌案中立刻多了個窟窿。

「以後,這種話,不要再提!否則,下一次,我這把刀,砍的就不是桌子了!」

「我的刀,永遠不會朝向皇上,明白么!誰想造反,誰就是在與我作對!」季琛看向洪勝濤與梅縛之二人的目光十分嚴厲,作為他的心腹下屬,洪勝濤與梅縛之都知道他這話語中的分量。

季琛是認真的,謀反這種事,他連考慮都沒有考慮過。他把龍椅上那位皇帝,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將軍!」洪勝濤神色激動,正想上前爭辯,卻被梅縛之攔住了,梅縛之朝他搖了搖頭,而後對季琛道:「您的意思我們已經明白了,將軍。無論您選擇什么樣的路,屬下們都將永遠追隨您。勝濤他只是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來,我會好好勸勸他的。」

若是換做其他人,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怕早就被季琛給斬了。偏偏這兩個人,一直對他忠心耿耿,又曾救過他的命,他對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的。該說的,他都說了,如今,只希望他們自己能夠明白過來了。若是他們一意孤行……他也只有采取一些強硬的手段了讓他們認清現實,或是限制他們的行動了。

沒有人能夠打著為他好的旗號逼迫他做任何事!

他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到端坐於龍椅之上的那個人!

待梅縛之與洪勝濤走後,季琛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緊閉的窗戶:「你來了。」

葉雲澤身子一僵,原來,他早就發現他了嗎?每次都是這樣,似乎只要他一靠近,他就能夠感應到他的存在。對此,葉雲澤也不知道是該欣喜,還是該惱怒了。

葉雲澤推開暗門,走進了書房。季琛正坐在桌案後,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看起來很是疲憊。

也對,任誰剛剛打完一場硬仗,又被下屬們逼著謀反,恐怕都會身心俱疲。

當葉雲澤聽到季琛的兩名下屬勸季琛謀反的時候,不是不惱怒的。這些人,自己為臣不忠也就罷了,竟然還膽敢在他和季琛之間挑撥離間,制造裂痕,這才是他最無法容忍的。好在季琛及時喝止了他們,並以行動表明了他對他的維護。一想到方才季琛說的那些話,他便覺得心中暖烘烘的。

葉雲澤走到季琛的身後,彎下腰,認真地替季琛按揉起穴道來。只要季琛始終與他一條心,他又怕什么呢?物換星移,無論身份地位再怎么變化,唯有這個人,始終陪伴在他的身旁,不離不棄。

「怎么樣,好些了么?」揉了好一會兒後,葉雲澤問,半響,才等來一個低低的應答聲。

葉雲澤停止了動作,手順著季琛身上的線條下移,想要看看對方這次出征有沒有受傷,卻忽然被捉住了手。季琛如子夜般的黑瞳此時在琉璃燈的映照下浮現出一層淺淺的光暈,看著十分好看。他面頰上冷硬的線條,此刻都透露出一種溫情來。

四目相對間,葉雲澤幾乎要溺斃在季琛柔和的目光中。

「這就等不及了嗎?」

季琛重重地將葉雲澤抵在牆邊,低下頭攫住他柔軟的唇瓣輾轉-吮-吸,許久後,才放過他。

「這么久了,皇上莫不是還沒有學會該怎么換氣?臣可真是替那些排著隊等著進皇上後宮的閨秀們擔心呢,皇上真的能夠滿足她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