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1 / 2)

太後的眼睛驀然瞪大,塗著丹蔻的指甲狠狠地攥緊了掌心之中。

她明白葉雲澤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來,她手中掌握著部分禁-衛-軍的力量,在母子二人之間,是個心知肚明的事實。從前葉雲澤沒有說什么,這一次卻直接挑破……顯然是不打算再忍耐了。

這一次,她的所為所為,已經觸及了葉雲澤的底線,想要憑著他們之間所剩無幾的母子情分輕輕松松的揭過這一頁,是不可能的。若是她不想背負上不義之名,就必須放棄手中的禁-衛-軍勢力。

太後深吸了口氣,額頭的青筋微微凸起。

當初,她廢了多大的功夫,才在葉雲澤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這股勢力,又豈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

可現在,她要么留下手中的禁-衛-軍,徹底與葉雲澤撕破臉,要么交出手中的禁-衛-軍,將闖宮之事悄無聲息地掩蓋過去……她幾乎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

太後的上齒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一個字一個字地道:「皇兒多慮了,母後不過是擔憂皇兒的安全,才需要在禁-衛-軍中安-插一部分屬於自己的人,以便更好的保護皇兒。如今,將皇兒處事這么周全,母後也就可以放心的將這些人交給皇兒來統率了。」

葉雲澤面上淡淡地道:「多謝母後為兒臣操心。」

哪怕有太後闖入乾元殿的事實,他想要給徐太後定罪,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別說太後沒有謀反,就是她真的有心謀反,他又能把她怎么樣呢?這畢竟是他的親娘。到了那時,他也頂多學學前人,把她榮養起來,至死不相見罷了。

而現在,他也只能通過削減她勢力的方式,來懲罰她了。

「在母後將這些人全部交給皇兒之前,還有一言,希望皇兒能好好聽一聽。國無儲君,一旦皇帝出了什么事,對於江山社稷的影響是災難性的,這一點,想必皇兒也能理解。這件事,母後承認自己做得不夠妥當,但皇兒你好好想一想,大齊是否需要一個儲君了?」

「母後的意思是?」

「哀家看,你弟弟的長子就不錯。」

第14章

葉雲澤嗤笑一聲:「母後當真認為那小子不錯?」話語中對庄王庶長子葉銘思的鄙薄顯露無疑。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侄子,也不是他對自己荒唐的幼弟有什么偏見,只是,那個孩子,因為早年無人悉心教導,早已被寵壞了。

才兩三歲的時候,就偷著掐死一名貴女養的金魚,四五歲的時候拿嫡母養的貓兒當沙包踢,到了七八歲,更不得了了,專門以欺負別人為樂。凡是他看不順眼的,都讓他給欺負了一遍。

偏偏那個小鬼在徐太後面前很懂得賣乖討好,惹得徐太後十分疼他,為不讓庄王妃欺負他,竟硬生生把一個庶長子抬到了跟嫡子等同的地位。如今,竟還異想天開,想讓那小鬼做皇太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便是徐太後向他提出立皇太弟,葉雲澤只怕都不會那么驚訝。

也不知道,一向以精明著稱的徐太後,在遇到幼子及長孫之事時,怎么會變得這么糊塗。

徐太後面上有些掛不住:「銘思年紀小,不懂事也是有的。好好教教,怎么也能把他給教出來了。再者,皇兒你確實需要一個繼承人了——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兒,人心不穩,終是要動搖根基的。」

「母後未免太高看兒子了,這樣頑劣的孩童,兒子可教不了。」葉雲澤淡淡地道:「俗話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葉銘思已經養成這副心性,日後只怕就這樣了。您疼惜孫子,兒子沒什么話可說,但還請您公私分明,莫要為了一己之私,強行把一個不適合的人推上高位。否則,那不是愛他,而是害了他。」

「繼承人,兒子會找。若是未來庄王妃的兒子合適,過繼庄王妃的兒子亦無不可。若是庄王妃的兒子也不合適,還有宗室子弟可以選擇……無論如何,總要找個最合適的出來。」

徐太後忍不住了:「你就這么看不上銘思嗎?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他?」對於那庄王妃,她是真不喜歡,連帶著對她的肚子也期待不起來。

再者,就算不論個人喜惡,她也不希望庄王妃的兒子被立為太子。庄王妃娘家勢力不小,不好掌控,日後她的兒子必然也更向著庄王妃一脈,哪里比得上葉銘思貼心?庄王妃的兒子不行,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就更不行了!

「是您太看得起那小子了。您不惜闖入乾元宮中逼迫親子,卻是為了那么個小子……」葉雲澤搖了搖頭,眼底浮現著說不出的譏誚:「一個把身邊人當做-牲-口來使喚的小子,您願意疼著寵著,兒子可不敢。兒子雖說不指望大齊江山能夠綿延千秋萬載,但也不希望我大齊出個殘暴之君,二世而斬!」

「你……」

「母後,您請回吧。繼承人的事,兒子會好好考慮的,就不勞您操心了。」

自打葉雲澤明確了對季琛的心意之後,就不指望能有一個親生的孩子來繼承自己的位置了。這么些年下來,他也一直在考察潛在的繼任者們。

他自己做這種事可以,徐太後插手到這件事情中,總歸讓事情變了味兒——被人指手畫腳乃至逼迫確立一個繼承人,著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經過一次次的沖突,葉雲澤與徐太後的母子之情早已所剩無幾,母親這個詞在葉雲澤心中,變得十分模糊。這一次,徐太後在他傷中咄咄逼人,早早放棄了他,更是讓他對徐太後失望透頂。在這種情況下,指望他顧忌徐太後的心情,也是不大現實的。他照顧了徐太後的心情,誰來照顧他的心情!

徐太後鐵青著臉,也不打算再自討沒趣兒了,今天絕對是她當上太後起最丟臉的日子。可她也知道,她這長子,是徹底與她離心了。往後,她想要再向以往那樣動之以情,葉雲澤是不會買賬了:「哀家有些頭疼,先回去歇歇,過些天再來看你,皇兒你也好好養傷吧。」

「恭送母後。」在太後走到門口的時候,葉雲澤又道:「對了,母後,別忘了,關於您帶人闖宮一事,您還需給兒臣一個交代。」

徐太後腳下頓了頓,一字一頓道:「知道了!」

看著太後繁復的裙擺消失在眼前,葉雲澤才語帶諷刺地對季琛說:「瞧瞧,母後總會做出對她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趨利避害,乃人之本能。太後只把你當皇上,那么日後,你也只把她當太後就是。這樣,就不會難過了。」

季琛握住了葉雲澤的手。由於失血過多,葉雲澤的手有幾分冰涼,季琛便將那雙手捧在自己的胸前,不斷揉搓著,那珍而重之的模樣,讓葉雲澤心間涌起一股暖流。

「有你在,真好,阿琛。」葉雲澤被扶著坐回了床上,季琛就坐在他的身邊,他可以很輕易地將頭靠在季琛的肩膀上。

這種有點娘氣的事,平時葉雲澤是斷斷不會做的。但葉雲澤此刻情緒低落,又恰好碰到這么個無條件包容他的季琛,讓他覺得,在這個人的身邊,做什么都是被允許的,無論怎樣任性,都會被精心呵護,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對季琛做出了這個表示依賴和信任的動作。

「阿琛,我心情不好,你哄我啊。」

季琛失笑道:「怎么跟個孩子似的?」他從袖中掏啊掏,掏出一枚糖來,剝了皮塞到葉雲澤口中,然後摸小狗似的摸了摸葉雲澤的頭,拉長了語調:「乖——」

葉雲澤頓時不樂意了:「你這是在哄小孩兒呢,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那,我給你講一些關於我的事吧。」

葉雲澤的雙眼頓時亮了亮:「好啊好啊。」

別看他與季琛相知相愛這么些年,對於季琛起-義-前的過往,他知道的還真不多。

葉雲澤只知道季琛父不詳,母早亡,季琛總是不大願意提起那段過往。他怕戳了季琛的傷心事,也就一直沒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