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2 / 2)

木筏駛的很快,但這天上的日頭也烈的很,當馬焱與蘇梅穿出清蓮密布的水面之時,蘇梅身上的衣裳基本已經半干。

老太太被穗香扶著坐在涼亭里頭小憩,看到那駛著木筏緩慢而來的馬焱與蘇梅時,趕緊朝著兩人招了招手。

木筏停靠在岸邊,蘇梅被馬焱拎著後衣領子落了岸,小腳一落地,蘇梅便立刻撲進了老太太懷里,白嫩小臉蹭在老太太那細滑的衣料之上,一副整個人恨不得都鑽到老太太懷里的小模樣。

摟著蘇梅靠坐在身後的圈椅之上,老太太伸手撫了撫她那沾著污泥的濕長細發道:「你個小潑猴,不過就是去采個蓮,怎弄得這身上到處都是泥點子?還搶了焱哥兒的衣裳來穿?」

噘著小嘴靠在老太太懷里,蘇梅也不回老太太的話,一雙濕漉水眸一陣亂轉,然後小嫩手一伸,直接便將那放置在老太太身側的一碟子茶糕鼓囊囊的都塞進了自己嘴里。

「哎呦,你個貪食的……」看到蘇梅的動作,老太太好笑的道:「這茶糕宮里頭統共就下來這么幾小塊,你竟都給我吃了。」

「唔唔……」嚼著嘴里的茶糕,蘇梅又伸手撈了一杯清茶灌了下去,這才覺得自己空轆轆的肚子好受了一些,只那飢腸滾滾的感覺還是黏在她的腦子里頭揮之不去,讓蘇梅忍不住的蹙起了纖細黛眉,感覺心中發慌的緊。

大致是上輩子時留下的後遺症,而隨著蘇梅的年齡越長,只要她一頓未食餓了肚子,這怵目驚心的飢餓感便如影隨形的跟在她的身後,不管她填多少東西下去,她那軟肚子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般的怎么填都填不滿,直至她被馬焱拎著後衣領子按在痰盂口掐著喉嚨吐出來才算作罷。

這種感覺讓蘇梅害怕,恐懼,但卻又莫可奈何,因為她知道,這不是餓,只是她覺得餓,所以便餓了。

第76章

天色漸暗,蟲鳥分鳴,鹿鳴苑中,燈火通亮,蘇梅穿著一襲單薄褻衣蔫蔫的躺在綉床之上喝著溫奶,身側幼白替她細細扇著美人扇,柔膩的暖風隨著垂順下來的細幔輕飄,惹得蘇梅禁不住的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屋外庭院房廊之中,馬焱穿著一襲暗色長衫負手而立於一盞琉璃燈下,暈黃色的燭光傾斜而下,將他那原本就纖瘦的身影更是拉長了幾分。

「少爺。」天寶恭恭敬敬的站在馬焱身後,端上一碗清茶道:「靖江郡王差人來回話說明日參營一事延後。」

「嗯。」伸手接過天寶手中的清茶,馬焱輕抿一口後微微頷首道:「今日那刑部左侍郎周易是與父親一道上的淺湖?」

「是,不過三老爺中途有事回了院子,那刑部左侍郎便自駕著木筏賞了一會子清蓮。」一邊說著話,天寶一邊從寬袖之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馬焱道:「少爺,這是張氏身旁的丫鬟安濃這幾日里的行蹤。」

聽到天寶的話,馬焱側身接過那張紙條,然後垂首細細掃了一眼之後伸手點了點那紙條之上寫著的一處地方道:「聆春園?一個丫鬟,還跑這聆春園去了?」

聆春園是漢陵城中有名的青樓妓館,皇宮貴族,達官子弟皆歡喜出入其中。

「少爺有所不知,這聆春園是以前漢陵城中最大的青樓妓館鳳仙台的舊址,因此這安濃怕去的不是這聆春園,而是那鳳仙台。」接過馬焱手中的茶碗置於一側,天寶又從寬袖之中掏出一物遞到馬焱面前道:「據那聆春園的老媽子說,那安濃也不是第一次去她那聆春園了,早在好幾年前就已經陸陸續續的去過多趟。這是奴才從那聆春園的老媽子手里頭買過來的東西,說是那安濃便是拿著它去的聆春園。」一邊說著話,天寶一邊從寬袖之中抽出一畫軸遞到馬焱面前。

伸手接過天寶手中的畫軸,馬焱慢條斯理的扯開上頭的細繩輕緩展開,只見這畫軸之上畫著一身穿細薄襦裙的美艷女子,肌膚白細,身形纖細,一顰一笑,皆勾人心魄。

看著那畫中女子熟悉的眉眼,馬焱暗暗皺了皺眉,他伸手將畫軸重新系好塞入寬袖暗袋之中後轉身與天寶道:「這女子是誰?」

「是以前鳳仙台的頂台柱,闌珊姑娘……」頓了頓話,天寶抬首看向面前的馬焱,有些猶豫著壓低聲音道:「少爺不覺得這闌珊姑娘與……四姐兒有些……相像嗎?」

聽罷天寶的話,馬焱並未答話,他雙手負於身後,雙眸微眯,似乎是在思索著什么事情,片刻之後,馬焱從寬袖之中掏出一物事遞與天寶道:「這東西是我今日在淺湖之中的假山石壁之上發現的,大概是舊物,你拿著去問問董古行的人,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

「是。」伸手接過馬焱手中的物事,天寶將其掩入寬袖暗袋之中。

「還有,天覺寺的事情你辦的怎么樣了?」捻了捻沾著細泥的指尖,馬焱微低垂下眉眼,聲音低啞道。

「都辦妥了。」天寶點了點頭後道:「只要那張氏入了天覺寺,沒有個三五年,怕是出不來的。」

前月,老太太以年邁體衰為由,讓張氏代自己入天覺寺上香禮佛,張氏被孝道壓著,無奈之下只能行路天覺寺,但卻是將自己的貼身丫鬟安濃留在了這文國公府,理由是瑞哥兒還小,怕下人照顧的不周到。

「嗯。」淡淡點了點頭,馬焱隔著那細薄衣料輕輕撫了撫自己藏在寬袖暗袋之中的畫軸,片刻之後輕啟薄唇道:「繼續派人盯著那安濃,若是被她找到了這畫軸之上的人,便從中截了吧。」

「是。」天寶垂首應聲。

「行了,下去吧。」朝著天寶揮了揮手,馬焱仰頭望向廊外皎月,那張清俊面容之上神情淡漠。

「是。」聽到馬焱的話,天寶躬身退去。

庭院深闌,竹影瀟瀟,馬焱獨自一人站在廊下靜默片刻之後,垂首撩了撩自己的長袍寬袖,然後踩著腳上的布履鞋緩步走進屋內。

內室之中,窗欞大開,角落處放著幾碟子冰塊,蘇梅趴在鋪著涼席的綉床之上閉眼沉酣,白嫩小臉之上帶著一抹細微暈紅,小嘴微噘,看上去嬌憨非常。

「少爺。」看到走進內室之中的馬焱,幼白趕緊從綉墩之上起身與其行禮道。

「嗯。」淡淡點了點頭,馬焱動作自然的伸手拿過幼白手中的美人扇,然後撩起長袍後裾落座於綉墩之上,隔著一層軟薄輕紗,緩慢的替蘇梅扇著細風道:「吐完就睡了?」

「奴婢幫著洗漱了一番,又喝了半盅溫奶才安歇的。」聽到馬焱的話,幼白趕緊道。

「嗯,去吧,明日早食做的清淡一些。」馬焱微微頷首道。

「是。」幼白低垂著腦袋,小心翼翼的撩開身後珠簾,躬身退去。

珠簾輕響,房門一陣「吱呀」之後被闔上,幼白纖細的身子消失在掛著琉璃燈盞的房廊處,窗外蟲鳴漸歇,屋內燈火暈黃,馬焱伸手挑滅那放置在綉床頭的琉璃燈,然後放下手中的美人扇翻身上榻。

蘇梅無知無覺的睡得鼾實,在感覺到那緊貼在自己肌膚之上的冰涼溫度時,下意識的便往馬焱懷里鑽去。

伸手摟住蘇梅鑽進自己懷中的纖細身子,馬焱松開她盤在發頂的小髻將垂發散開,然後輕撫過那張白嫩小臉,替她細細擦去額角鬢發處的熱汗。

*

翌日,待天光大亮之時,蘇梅才被幼白強硬的拖拽著身子從綉床之上給半抱了起來帶到洗漱架前進行洗漱。

「四姐兒,四少爺可是快要從宗塾回來了,您若是再磨蹭下去,那過會子等四少爺回來生了氣,奴婢可幫不了您。」一邊替蘇梅擦著小嫩手,幼白一邊聲音細緩的道。

聽到幼白的話,蘇梅噘著小嘴努力的睜開自己那雙迷糊的水眸,然後又被幼白又帶著去了梳妝台前進行梳洗。

梳洗完畢之後,蘇梅打著哈欠坐在方桌邊食完了早膳,便見茗賞端著一盅玉色燕窩緩步走到自己面前道:「這是四少爺前些日子剛從郡王府給四姐兒帶回來的,奴婢剛燉好,四姐兒快趁熱食了吧。」

一邊說著話,茗賞一邊掀開了那玉盅上頭的圓蓋,將托盤之中放置著的一金匙遞到蘇梅手邊道:「這是四少爺昨日里與四姐兒新做的金匙,四姐兒試試看順不順手。」

聽到茗賞的話,蘇梅垂首,伸手接過了那金匙,只見這金匙渾身通亮,細膩光順,手柄處細細刻著一只肥鵝,那肥鵝揮著翅膀一副栩栩如生的小模樣,嘴里還叼著一塊刻著高福齋印記的糕點。

「我不要。」一把拍下那金匙,蘇梅用力的噘起小嘴一副嬌蠻模樣道:「我不喜歡,換別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