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佳兮終究還是沒能安心回家休息,拖著沉重的雙腿去接沈忘放學。
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天恰好放晴。
微弱的陽光攪開濃重的烏雲,零星灑在她的腳下。
她路過麻辣烤串的攤販,隨著攤販手法熟練地刷了一層油,十年如一日熟悉的醬香漫溢而出。
三兩學生正等在攤前,彼此聊天嬉鬧。
她蒼白粗糙的青春里,連這些廉價而簡單的快樂都不曾有過。
沈忘走出校門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如今在柯以辰的照看下,愈發懂得怎么把自己收拾得干凈體面,遠遠望去已經完全是一個富家子弟的模樣。
他天生氣質卓然,貧窮和挫折竟未曾折損他半分。
「媽。」沈忘轉頭的時候也看到了她,愣了幾秒,然後背著書包小跑幾步到她跟前,一臉凝重地問,「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有……就是……突然想接你放學。」譚佳兮沒想好要怎么給沈忘講沈家的存在。
「……」沈忘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古怪,心道他六歲開始上學的時候都沒人接送呢。
譚佳兮一邊走一邊詢問近況,見沈忘的身體沒什么異狀便也安下心來。
「媽,我餓了。」沈忘小聲嘀咕。
「一會兒就到家了。」譚佳兮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地說完轉頭看他,才發現沈忘眼睛盯著那個麻辣烤串的攤位,皺眉道,「這些路邊攤不干凈。」
譚佳兮雖如此說,還是駐足,去攤前掏出二十塊,買了五串遞給沈忘。
沈忘因此一路都特別開心,因為這是媽媽第一次順從了他的意思,像普通母親一樣給他買了吃食。
吃完麻辣串,快到家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忐忑追問了一句:「真的沒什么事嗎?」
譚佳兮搖了搖頭,笑笑說:「好好寫作業,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嗯。」沈忘點點頭。
……
沈忘回到自己的房間,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剛剛坐下便感到一陣反胃。他猛地捂住腹部,薄唇緊緊地崩成一條線,終究還是忍不了,沖進洗手間吐得天昏地暗,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幾乎全被吐了出來,連同他一路走來時的歡欣雀躍。
他倚在洗手間冰冷的牆上稍稍緩了緩,俯過身去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沖擊著耳膜。
他捧起涼水來撩在自己的臉上,一遍又一遍。
這種症狀已經伴隨他好多年了,只要稍微油膩一些便會有嘔吐的欲望,甚至很多時候都處於低燒狀態,一直持續好幾天,最近似乎又有加重的趨勢,他開始疼,半夜也有被疼醒過。
之前的模擬考,做最後一科的時候他疼得看東西都有些重影,但他依舊從頭堅持到尾。
他不能落魄狼狽,不想低人一等,不可以沒有氣度修養禮儀風范,重要的是,他真的不願被媽媽討厭、鄙夷、看不起。
優秀對於他而言已經如同強迫症一般,他無法享受優越,達到目標也毫無成就感可言。因為他的目標總是隨著自己的能力提高而變得更加遙不可及,而是只要達不到自己的要求,他便會陷入痛苦不堪的境地,從而繼續加倍付出心血努力。
從他有記憶起便是這種狀態,周而復始,惡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