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命何相、蘇相、仝尚書三人再議此事。
蘇相還是方才的意見,「太後鳳體安康,才是第一要務。」
仝尚書抹汗道:「臣向來愚鈍,請陛下允許臣多想想。」
皇帝知道他自來如此,倒也不以為怪。
何相為人謹慎,思量良久,正要開口說話,淮王緩步而入。
皇帝對淮王這個兒子明顯偏愛,笑道:「你說有公事未決,要向朕請示,是什么了不得的公事?」
淮王道:「不急。等父皇忙完了,孩兒再請示。」
「父皇哪有忙完的時候。」皇帝微笑搖頭。
多少軍國大事等著他處理,皇帝要想閑下來,也是不容易。
淮王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沖永城王努努嘴。
淮王打了永城王之後便向皇帝坦白了,皇帝見他這樣,知道他是少年人心性,打著請示的名義來看永城王的笑話,一笑置之,並不在意。
永城王見淮王來了,氣得直咬牙。
永城王雖然愚蠢,但他憑直覺也知道,他和淮王算是結下梁子了,淮王這是來和他搗亂的。
果然,淮王拜見過皇帝,便欣然向眾人說道:「方才江姑娘在永壽宮大顯身手,諸位聽說了么?寧國夫人心跳驟停,是江姑娘妙手回春給救回來的。」
「心跳驟停?」何相大驚。
「對,心跳驟停。」淮王微笑看著他,「寧國夫人實在幸運,她沒有呼吸的那一刻,江姑娘正好到了永壽宮。江姑娘雖然小小年紀,但因為她母親馮夫人昔年曾救治過同樣的病人,江姑娘聽馮夫人講述過具體情形,便依著馮夫人當年的做法,順利將寧國夫人救醒了。」
馮夫人。何相心中涌起驚濤駭浪。
何相情不自禁向江蕙看過去。
江蕙嫣然一笑。
江蕙相貌像安遠侯,但她這嫣然一笑,卻隱隱可見當年她母親的風采。
☆、043
永城王忽然想到永壽宮發生的事, 對淮王怒目布視。
這個李熲太可惡了,他特地趕在這個時候來說什么心跳驟停、馮夫人,就是來提醒何相、告訴何相:當年救何相母親的人找著了, 江蕙的母親, 正是何老夫人的救命恩人。何相事母至孝,知道了江蕙的身份, 他還能不偏不倚么?肯定向著安遠侯府,肯定和穆王府作對啊。
永城王恨淮王壞了他的事, 瞪著淮王, 目光凶狠。
淮王一笑, 「二堂兄,你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是對我有什么不滿么?」
永城王皮笑肉不笑, 「沒有,你想多了。」
「如此甚好。」淮王頷首。
項城王在一邊是干著急沒辦法。唉,當著皇帝的面這么瞪淮王,淮王不會少一根毫毛, 皇帝心里卻會不舒服,這又是何苦呢?這是給穆王府招黑啊。
蘇相、仝尚書只知道寧國夫人是服侍庄太後多年的舊仆,聽說江蕙救了寧國夫人, 覺得寧國夫人能撿回性命,江蕙能借此機會搏得庄太後的好感,兩個人運氣都很好,卻沒往別的地方想, 各自誇了江蕙幾句,便又重新說回正題,「何相爺以為呢?」又回到穆王府和安遠侯府這樁公案。
何相道:「方才我已經說過了,應將穆王世子被刺原因、經過等一一詳查,查明之後,依照律例處理……」
永城王一臉警覺,叫道:「何相爺,你可不能徇私啊。」
「老夫哪里徇私了?」何相雖然涵養好,但被永城王這么一說,也沉下臉來。
文官的聲譽最要緊,當著皇帝的面說何相徇私,誰受得了。
項城王在一旁急的汗都快下來了。
這個永城王,他也二十多歲的人了,怎么就學不會說話呢?怎么就這么笨呢?
項城王有心替永城王辯解幾句,但知道永城王向來自負,恐怕自己一開口,反而會遭到永城王的訓斥,讓事情更加糟糕,只好低頭不語。
永城王自己也覺得不對勁,忙擠出絲笑容,「何相,我方才辭不達意了,我的意思其實是,何相不要偏向安遠侯府……」
「我只說依照律例處理,永城王殿下便以為我要偏向安遠侯府,這可奇了。」何相面帶驚奇之色,「莫非永城王殿下以為穆王府行事不合律法么?否則怎會有如此奇怪的說法?」
「對啊,永城王你心虛吧?否則,為什么何相一提依律處理,你便氣急敗壞了?」江蕙大力贊成。
「永城王殿下的反應,確實奇怪了些。」安遠侯沉穩平和,話意卻也是順著何相說的。
仝尚書性情憨直,也道:「的確如此。永城王殿下,敢問穆王世子到底是如何受的傷?真的有刺客向他行刺么?」連穆王世子是否真的被行刺都懷疑起來了。
「自然是真的。」永城王又氣又急。
「陛下,臣想請永城王殿下將世子遇刺的經過詳細講述一遍,請陛下恩准。」何相生氣過後,冷靜異常。
「陛下,臣請求將項城王暫時帶離這里。」安遠侯也站了出來,「先請永城王殿下講述一遍世子遇刺經過,之後再請項城王講述一遍,兩遍講完之後,事情應該很清楚了。」
永城王氣急,「江侯爺,你是說我和我三弟會撒謊么?」
「殿下說哪里話。」安遠侯客客氣氣的,但他身材高大,殺伐決斷,自有凜然之意,「我並不是懷疑兩位殿下撒謊,只是世子遇刺這件事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事了,時日越久,記憶越模糊,我怕兩位殿下記憶有誤,敘事不完整,故此才想將兩位殿下分開。兩位殿下一先一後講述事情經過,兩邊的說法合上一合,真相會更清晰。」
「說到底,你還是信不過我們哥兒倆。」永城王臉成了豬肝兒般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