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殿下,你確信世子之死,杜隴要負全部責任?」何相語氣和緩,聽不出任何危機。
「是。」穆王咬牙。
何相眸中閃過冷冽之光,語調轉為激昂,「如此,請問穆王府處決的十三位大夫,又是因為什么呢?穆王殿下,世子之死既然全部是杜隴的責任,服侍世子的大夫為何全部被處決了?」
從官員之中還有些消息不大靈通的人,只知道李顓被杜隴刺死了,卻不知道穆王府把給李顓治過傷的大夫全殺了,驚愕萬分,議論紛紛,「這也太過份了吧?難道大夫全部沒有盡到職責,全部該死?」
在場的以文官居多,穆王的這份暴虐,令文官們大為不滿。
穆王這是草菅人命。
仝尚書站起來了,「穆王殿下,如果這些大夫沒有責任,穆王府卻處決了他們,是不是應該對朝廷有個交代?」
「十三條人命,非同小可,請穆王殿下賜教原由。」另一名官員也站起來了。
「請穆王殿下賜教原由。」其余的官員們也紛紛起立。
穆王面對著或憤怒或遲疑的官員們,頭皮發麻,大聲道:「孤王處決他們又如何了?世子之死,難道和他們無關?」
「可你方才說了,世子之死,杜隴負全部責任。」何相靜靜的提醒。
為相之人,雖然斯文溫和,自然有他的氣度和氣派,神情自若,從容不迫。
「是啊,如果杜隴要負全部責任,大夫便不該死;現在大夫無辜枉死,請穆王殿下給個交代。」安遠侯也站出來了。
眾官員目光狐疑,有人質問出聲,「親王枉殺人命,依律應如何治罪?」
穆王有點慌。
人命關天。就算他是皇帝的親弟弟,也不能毫無原由就殺掉十三名大夫的,必須有個由頭……穆王府這陣子除了世子李顓,沒人生過病……「這些大夫並非枉死,他們全部對世子之死負有責任。」穆王這句話 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何相面色不變,「如此,那今日廷議,議的便不是杜隴刺殺穆王世子,而是杜隴刺傷穆王世子了。」
殺和傷,天差地遠。
穆王本能的想要反駁,卻想不出反駁的話,面如死灰。
☆、090
穆王本來以為這次一定能置杜隴於死地, 沒想到廷議才開始,杜隴的罪名就從刺殺李顓變成了刺傷李顓。這樣一來,杜隴最後未必會判死刑。
「難道我不能替顓兒報仇了?難道我殺不了這個可惡可恨的杜隴?」穆王想到這一點, 小火苗開始在心里燃燒, 越來越煩燥。
「對,是刺傷, 現在要議的是杜隴傷人之罪。」眾官員紛紛表示贊成。
「何相,你這是偏袒杜隴!」穆王再也忍不住, 臉色鐵青, 一聲暴喝。
何相和平時一樣斯文, 不慌不忙的,「穆王殿下,平民刺傷親王世子, 也是極重的罪名。若情節嚴重,一樣應該處以極刑。」
穆王聽到「應該處以極刑」,疑惑的看著何相,「此話當真?「
何相朗聲道:「若平民無故刺傷親王世子, 自應處以極刑,以儆效尤。穆王殿下,下官斗膽請問您一問, 杜隴是因為什么要刺傷世子的呢?」
「這個……」穆王目光閃爍,吞吞吐吐。
眾官員有的心知肚明,面無表情,有的還不了解這個內情, 「杜隴一介平民,穆王府戒備森嚴,杜隴以單獨一人之力,如何刺傷到世子的?」
穆王面紅耳赤,拍案而起,「總之就是杜隴傷了我兒,必須嚴懲!」
淮王笑得淡然灑脫,「諸位見過杜隴此人之後,便什么也不必問,原因自明。」
眾官員都覺得不能相信。
真的么?見見杜隴,什么都不用問,就知道杜隴刺傷李顓的原因了?
淮王請示過皇帝,命人把杜隴帶過來。
「諸位請看。」淮王向門外示意。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門前,看到他的那一瞬間,不少官員張大嘴巴,竟忘了合上。
驚鴻一暼,杜隴露過面之後,便又消失了。
「此神仙中人。」一片靜寂之後,不知是誰發起感慨。
「此人只應天上有。」立即有人附合。
對於杜隴的容貌,就連這些衣冠楚楚的官員們也為之驚嘆。
「杜隴刺傷世子的原因,確實不必問了。」德高望重的仝尚書嘆道。
這還用問么?李顓必定是垂涎杜隴的容貌,輕薄於他,杜隴不甘受辱,才刺傷了李顓逃走。
這樣一來,杜隴雖刺傷李顓,卻也是事出有因。畢竟他是被李顓強搶進府、強行侮辱的,他也是受害者。
「杜隴以為應當從輕處罰。」仝尚書為人正直,不怕得罪人,雖然穆王虎視眈眈的看著大家,他還是第一個站出來,勇敢的開了口。
有了一個開頭的,接下來就有人響應,「事出有因,應從輕處罰。」
穆王大怒,「我兒是什么身份,杜隴是什么身份,怎能相提並論!這個杜隴傷了我兒,罪該萬死,必須立即處以極刑!」
穆王向群臣發怒,向皇帝哭訴,「陛下,顓兒是您的親侄子,他年紀輕輕就這么走了,難道您就一點兒也不心疼他么?陛下,就算顓兒真的要對這個杜隴如何如何,那也罪不至死吧?」
他這一哭,正直如仝尚書也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