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1 / 2)

11處特工皇妃 瀟湘冬兒 2032 字 2023-04-29

阿精站在燕洵背後,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里跳出來了,暗暗道:我說皇上啊,我們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能不能少說幾句呀。

戰事還在激烈地進行,午夜時分,犬戎人從西北突圍,諸葛玥和燕洵再次帶著人馬在後面狂追。

追了足足有兩個時辰,燕洵左肩再次中箭,諸葛玥也傷了肩膀。就在這時,西南方突然蹄聲滾滾,還沒待派出探馬查看,那伙人已經和犬戎人乒乒乓乓打了起來。

合而圍之,犬戎人終於全軍覆沒,中軍陣營被突如其來的那一隊人馬剿滅。諸葛玥氣得大罵,也顧不上燕洵了,火急火燎地趕上前去,想要看看這個卑鄙無恥搶自己功勞的人是誰,卻意外地看到一名干練的女軍官站在陣前清點戰利品,見到他很淡然地說道:「這位是犬戎大汗,我來的時候他已經自殺了。」

諸葛玥目瞪口呆,一身血污,訕訕地看著自己的妻子,不太自然地問道:「你怎么來了?」

楚喬微微挑眉,波瀾不驚地看著他,說道:「平安半夜逃出來報信給我,你說我怎么能不來?」

就在這時,馬蹄聲在身後緩緩響起,燕洵的身影漸漸從黑暗中走出來,一身墨色鎧甲已經多處破損,面色略顯蒼白,卻仍然筆挺。他站在諸葛玥旁邊,無數的火把在周圍燃起,卻好似仍穿不透他周圍的黑暗,他就那么淡淡地看著楚喬,神色平靜,沒有任何波動,可是雙眼好似夜幕下的海,漆黑一片,翻滾著深邃的旋渦。

比起諸葛玥身邊護衛著龐大的軍隊,僅帶了三千精兵的燕洵所受的傷要嚴重得多。此刻,他身上大小傷勢眾多,肩頭更是插著一支斷箭,鮮血淋漓,他卻好像感覺不到一樣。

嘈雜的聲音充盈在雙耳之中,有士兵的怒罵聲、呵斥聲,傷員的呻吟聲,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北風吹過的呼號聲,可是他們好像什么都聽不見。深沉的目光觸碰在一起,像是黑夜里燃燒的火苗,就那么一星星亮起來,漸成燎原之勢。「星兒,」諸葛玥突然沉聲說道,跳下馬背,很平靜地說,「我先去看一下傷亡情況,燕皇受傷了,你找人處理一下。」

說罷,他就這樣轉身而去,任由自己的妻子和這個復雜莫測的男人站在漆黑的雪原之上。

很長一段時間,楚喬都不知道該說什么話,這是繼十年前火雷垣一戰之後,她和燕洵的第一次重逢。不是隔著刀山火海的廝殺軍隊,不是隔著人山人海的密麻陣營,不是隔著浩浩盪盪的滄浪大江,而是面對面,眼對眼,只要抬頭,就能看到對方的眉毛眼睛,甚至能聽到胸膛下跳躍的心臟。

一時間,萬水千山在腦海中呼嘯而過,所有的語言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淺薄。物是人非的蒼涼,像是大火一樣彌漫上來,讓他們這一對本該是最熟悉的人如今陌生得好像從來都不認識。原來,時過境遷,真的是這世界上最狠的一個詞。

燕洵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像是平靜的海。很多人在周圍走動,殷紅的火把閃爍著,晃得他們的臉孔忽明忽暗。

仍是那雙眉,仍是那雙眼,仍是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可是那個人,再也不是當初承諾要永遠並肩一生相隨的人。

能夠體會那一刻的悲涼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語言在這時早已顯得軟弱無力。就好像火紅的葉子,就算再是絢爛,也避免不了將要凋零的結局。天是黑的,大地是白的,還是這片天空,還是這方土地,還是這個他們曾經夢想過千萬遍的地方,可是為何,就連說一句話,都已經那么艱難?

燕洵看著楚喬,有熊熊的火在她的背後燃起,她整個人都像是光明的神祇,有著他這一生都無法企及的熱度。突然間,他又想起了很多年的那個大雪夜,在那個漆黑的牢房里,他們從牆壁的縫隙中艱難地伸出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也許,他們就像是兩顆種子,能在冰天雪地中緊緊地抱成團,相互依偎著取暖,等待春天的來臨。可是,當春天真的來臨了,當他們互相扶持著破土而出之後,卻發現,土地的養分遠遠無法供應他們兩個一起生存。於是,他們終於漸行漸遠,分道揚鑣。

燕洵突然覺得累了,一顆心蒼茫得像是神女峰上的積雪。這么多年來,無論是在什么時候、在何種艱難的環境里,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累。他跟自己說,我該走了。於是,他就真的轉過身,緩緩策馬,將欲離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極溫暖的聲音突然在背後叫道:「燕洵!」

是的,是溫暖,是一種消失了很多很多年的感覺,像是滾燙的溫泉,一下子將凍僵的手伸進去,溫暖得讓人顫抖。

「燕洵,」她在他背後執著地叫道,「程遠帶著人就在我後面,估計很快就要到了。」

燕洵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勒住馬韁,靜靜地站在那里。

「你受了傷,先處理一下,好嗎?」

她從背後緩緩走過來,經過他的身邊,走到他面前,然後伸出手,拉住他的馬韁,固執地問:「好嗎?」

燕洵突然覺得有些苦澀,似乎從小到大,她總是更有勇氣的那一個。幾名醫官背著葯箱跑上前來,低著頭站在她身後。

他一言不發地下了馬,任由那些人為他處理傷口,為他上葯包扎,箭矢被人拔出去,他卻連哼都沒哼一聲。忙了大約有半個時辰,醫官們滿頭大汗地退開,她卻走過來,遞給他那支鮮血淋漓的斷箭。

那一刻,燕洵的心突然抽痛,他眉峰輕輕蹙緊,終究,還是沒有伸手去接,淡淡地說道:「仇家已死,不必再留著。」

是啊,這隊犬戎人一個也沒逃掉,連大汗都死了,還有什么仇家。

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要留著一切傷害過自己的兵器,直到報了仇,才會將那兵器毀掉。

原來,並不是完全忘了。就算已經刻意不再去想,有些東西,有些歲月,還是從生命中走過,留下了刻骨的痕跡。

不知道站了多久,遠處的風吹過來,帶著燕北高原上特有的味道。

燕洵靜靜地抬起頭,看著站在他面前的楚喬,他們離得那么近,好似微微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可就是這么短短的距離,他卻再也沒有跨過去的機會了。他可以讓天下人匍匐在他的腳下,他的刀鋒可以征服每一寸不臣服於他的土地,只要他願意,他可以竭盡全力毀滅一切他不喜歡的東西。可是唯獨面對她,他無能為力。

有一種叫自嘲的情緒,漸漸從心底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