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調 五(1 / 1)

花都緋色行 北斗鶴 1525 字 2020-07-25

這是一條幽仄狹長的小巷,雖不甚寬,卻也行得一輛車子。小巷中沒有鋪設石板,因為昨夜下過雨,地面十分泥濘,行人雜亂的腳印仍然清晰地印在上面。夏潯看看兩旁長得青苔的牆面,又看看那條狹長的小巷,說道:「地面已經被行人破壞了,可是如果歹人在巷中備有車輛,車轍不會全然不見,所以那婦人應該是被恐嚇挾迫而行或者被抬走的。」「看出這些,有什么用么?」現代人也許不覺得什么,那時候的人才明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同一個當地的豪霸作對,對方很可能還有官府的袒護和支持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因此夏潯答應留下,令彭梓祺對他的惡感進一步減輕了,甚至有些淡淡的歡喜。可是聽他誇誇其談,講這些沒用的東西,還是忍不住自己的脾氣。夏潯微微一笑,耐心地道:「這說明一件事,擄走唐家娘子的歹人,其居處其實並不遠。」「哦?」「第一,如果住處甚遠,那么他們完全可以仗著唐家婆媳倆對蒲台縣城還不熟悉,帶著她們離居處近些時再擄走婦人,然後帶著那婆婆東轉西轉,待到天明,那婆婆連媳婦是從什么地方被擄走的都說不清了,豈不更妙?第二,這條巷子里可以停車,而對面大街上也是石板路,巷中縱有車轍,到了大路上也會全部消滅,有什么泥痕也會被雨水沖刷掉,因此如果路遠,擄人的車子完全可以停在巷內,只有那歹人住得並不遠,就在這東城區,才沒必要動用車子,那樣一旦被人看見反而不美。」「喔,似乎有道理。」彭梓祺的臉色開始變化。夏潯又道:「唐家貧窮,而擄人者雇車馬、使潑皮,花錢打點,所需不菲,所以擄人絕不會是為了財帛;唐家剛到蒲台,她兒子補鍋鋦碗磨刀為業,時常游走四方,婆媳二人又深居簡出,短短時日當不致與人結怨,所以也不可能是為仇,那么,就只有謀色了。好色者縱然為了名聲有所遮掩,日常之中總會傳出些風流韻事,要找嫌疑人,這可以做為一條線索。」彭梓祺的目光開始有些驚訝,雖然她也隱隱猜出了些緣由,卻無法說得這般有條理,眼前站著的「楊文軒」和她認知中的那個無行浪子似乎有著天壤之別,他臉上那種認真、自信的神情很迷人。夏潯並沒察覺她的心思,繼續思索著說道:「唐家婆媳倆雖是以穩婆為業,因為剛來,知道的人不多,只能通過街坊鄰居代為揚名,知道她們婆媳執業的人並不多,見過唐家小娘子的人就更少了,所以,那見色起意者,必是左近的住戶,甚或在唐家婆媳倆曾經接生過的人家見到過唐家小娘子。這是一個小縣城,那三個混混潑皮都是本地人,真凶既在蒲台縣,那三個混混既為其所用,就斷無不認得的道理,可他們居然有恃無恐,可見必有所恃,或者那幕後真凶是此地豪強,他們不敢得罪,寧願頂缸入獄。或者真如你所說,那幕後之人有強硬的後台,可以交通官府,一俟風頭過去就能把他們放出來。不管哪一樣,都可以證明,這戶人家甚有勢力。」夏潯總結道:「因此,我們要找出那歹人,地點可以鎖定在東城一帶,此人一定甚有地位,非富即貴,而且在本縣有些風流名聲,這樣的話,要找凶手是不是容易多了?」彭梓祺嫣然笑道:「原來讀過書的人,果然明白許多道理,我還以為你你,唔,那么你說,我們該怎么辦?」夏潯眨眨眼道:「是你執意要留下的,想必你早已有了法子,我正想問問,你有什么辦法?」彭梓祺挺起了胸脯兒:「我肚子里可沒有你這么多彎彎繞兒,我想的很簡單,今晚我蒙面潛入縣獄,找到那三個潑皮,一番嚴刑拷打,不怕他們不招!」夏潯茫然道:「然後呢?」彭梓祺被他的表情也弄得茫然起來:「然後沒有了呀。」夏潯摸摸鼻子,苦笑道:「果然很簡單。」彭梓祺得意洋洋地道:「那當然。」夏潯問道:「潛進縣獄很容易么?」彭梓祺道:「州縣衙門的牢獄都比較簡陋,除了死囚和重刑犯的所在,看管非常寬松,要和獄中人通風報信,甚至潛入進去並不困難,在青州的時候我家」她忽然意識到說漏了嘴,忙吐了吐舌頭,改口道:「憑我的身手,潛進看管如此稀松的地方,輕而易舉。」夏潯道:「很好,你一番嚴刑拷打,歹徒乖乖招供,招出一個張大爺或者李老爺出來,接著呢,你怎么辦?」「接著接著」彭梓祺的臉蛋迅速紅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夏潯道:「就算你用刑時一個獄卒都看不到,三個潑皮都老老實實招供,沒有誣攀他人,然後你就亮出鬼眼神刀,沖進那位張大爺或者李老爺家,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面對一群土雞瓦狗,殺他個七進七出,然後懷抱唐家小娘子凱旋而歸?」夏潯挪揄嘲笑的語氣何等明顯,彭梓祺臉蛋燙得已經能煎雞蛋,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越瞪越大,恨不得把夏潯給瞪死。夏潯還有喋喋不休:「以武犯禁,本身就是在破壞秩序,即便是沒有得天下時鼓勵你以武犯禁的人,一旦掌握了天下的權力,也絕不容許有人去破壞他立下的秩序。何況,以武犯禁者就能保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所做的事就一定是有益的?如果你找到了那歹人,沖進他家里時誤傷了無辜怎么辦?如果你單槍匹馬,沒有找到唐家娘子,反而打草驚蛇,讓那歹人把她移走,再也找不到人證怎么辦?如果官匪真的有所勾結,反而把你弄進大獄,辦你個江洋大盜,砍你的頭,怎么辦?如果你非常非常之幸運,這些問題全都沒有發生,你順順利利地把人救出來了,難道官府就不治你個僭制逾法之罪?到時候我挎個小籃子,到大牢里去給彭英雄探監不成?」彭梓祺被他說得像一只進了鍋的蝦子,連耳朵根兒都紅了,她凶巴巴地問道:「說這么多廢話,你口不干嗎?」「謝謝,我口不干。」彭梓祺腳尖動了動,很想踹他一腳,又強自忍住,沒好氣地問道:「那你說,怎么辦?」夏潯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我的辦法很危險」彭梓祺馬上找到了占據上風的感覺,冷笑道:「怎么,你怕了?」夏潯微微搖頭,指著自己的鼻子尖道:「我不危險。」又一指彭梓祺道:「是你危險」※※※※※※※※※※※※※※※※※※※※※※※※※唐姚舉挑著擔子,興沖沖地趕回蒲台縣城。這一趟出去大有收獲,遣置各地的許多教友都找到了,馬老四還大老遠的從卸石棚寨趕來,與他取得了聯系,他今後就要在山東府安家落戶了,有這么多教友分置各地,又及時取得了聯系,假以時日他就可以在山東重開教壇,把他父祖傳下的這一脈白蓮香火傳下去。不料他高高興興地剛回到家,就如晴天霹靂一般,聽到了媳婦被人擄走的消息,唐姚舉素知娘子端庄嫻淑,謹守婦道,斷無與人私奔的可能,摞下挑子就氣吼吼地趕到知縣衙門,敲起了鳴冤鼓。他一個無根無底的下里巴人,單縣令對他可就不像對夏潯那么客氣了,隨意搪塞幾句便趕他離開,唐姚舉哪肯罷休,言語沖撞幾句,單大老爺勃然大怒,擎出一支黑簽拋下來,以咆哮公堂之罪,打了他四十大板,打得唐姚舉開花,站著進去,躺著出來。遣置蒲台縣城的淮西人有百十來口,其中有十來戶都是唐姚舉香堂下的信徒弟子,聽說唐家出事,他們都趕到唐家探問,這些人是陪著他一起去縣衙公堂的,眼見單大老爺大發威,他們敢怒而不敢言,直等唐掌教受完了刑,這才忍怒扶他回家。有人去張羅了金創葯來,給他小心地敷上。一大堆人圍著他,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有擔心唐家娘子安危的,有咒罵知縣老爺混帳的,卻始終討論不出個眉目來。唐姚舉趴在炕頭兒,想著媳婦黃氏已被擄走一夜,清白恐已難保,不由心如刀割,又想娘子向來貞烈,一旦受辱,恐怕是要尋短見的,更是激憤若狂。可他現在縱想豁出一死、舍了老娘去與人拼命,都找不到仇家的影子。趴在炕上臉色鐵青地沉吟半晌,唐姚舉咬著牙,狠狠地說道:「王宏光、楊彩,卸了門板,抬我出去。羅歷,頭前帶路,咱們去見林老掌櫃。」他點名的這三人也是同樣遷移到蒲台縣的淮西人,都在他香堂里擔任一定職司,乃是他的心腹,一聽他這么吩咐,羅歷立即緊張起來:「掌教,你想借助林老掌櫃的勢力?」唐姚舉道:「不然又怎么辦?」羅歷道:「掌教,那林老掌櫃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