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1 / 2)

穿越者 驍騎校 3073 字 2023-04-29

劉彥直教育他說,這兒雖然是大清領土,但俄國人垂涎已久,中東鐵路就是他們控制東北的重要工具,老毛子和小日本為了爭奪咱的東北,幾年前狠狠打了一仗,死了幾十萬人呢。

「他們打仗,那大清的軍隊就在旁邊看著么?」

「要不然呢,這兩邊大清朝都惹不起,不過也不算完全旁邊吧,暗地里是幫了日本人的,因為日本人的實力和胃口都不算太大,即便勝了,也一口吞不下整個東北,若是讓老毛子贏了,那東北可就再也要不回來嘍。」

小陳子錕若有所思,他單純的心靈還不能領會世界政治軍事格局和政治家們的平衡之道。

火車開了三天三夜,抵達東北最大的城市哈爾濱,劉彥直帶兒子領略俄式西餐,吃大列巴和紅腸,喝格瓦斯和伏特加,在馬迭爾旅館里住了三天,又買了兩張火車票,從哈爾濱直奔東北最南端大連。

火車過了長春,就是日本人的勢力范圍了,日俄戰爭後,東北格局重新劃分,這段鐵路也是戰利品的一部分,被稱為南滿鐵路,沿途護衛的士兵從穿灰大衣背水連珠的俄國兵變成了穿土黃色軍裝背村田步槍的日本兵。

父子倆坐在包廂里欣賞著窗外的風景,劉彥直給兒子講著日俄戰爭時的故事,忽然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一條大漢閃身進來,迅疾關上包廂門,手上的盒子炮機頭大張,黑洞洞的槍口頂著劉彥直的腦袋。

「空尼奇瓦。」大漢用蹩腳的日語打了招呼,左手指捻了捻,這是國際通行要錢的手勢。

「好漢,我不是日本人。」劉彥直笑答,「你們認錯人了吧。」

「少他們裝,老子們從哈爾濱就盯上你了,別以為會說中國話就是中國人!」

「好,我給錢。」劉彥直拿出皮夾,將里面所有的盧布和日圓紙幣都掏了出來,對方接過塞進懷里,哼道:「算你識相。」

「好漢怎么稱呼?」劉彥直道。

「怎么,還想找我報仇不成,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報號長山好!」大漢咧嘴大笑,絡腮胡子中露出兩排焦黃的齲齒。

第四十七章 人生最好的離別

「哦,長山好,久仰。」劉彥直淡淡道,嘴上說的客氣,但是語氣分明是沒把這位好漢當回事。

長山好有些羞惱,但是已經劫了錢,不好再動干戈,剛想說句後會有期,出門閃人,卻突然發現了小陳子錕脖子上掛著的玉佩,那可是成色上好的和田羊脂玉,值老鼻子錢了。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到了小陳子錕脖子上,企圖把玉佩拽下來,但是還沒等玉佩到手,長山好就感覺自己胯下頂了個東西,耷眼一看,這孩子居然手持一柄毛瑟掌心雷瞄准了自己傳家的玩意,這一槍下來,不見得要命,以後擺柳可就得像娘們一樣蹲著了。

長山好的臉色變得赤紅起來,玩了一輩子鷹,居然被小家巧啄了眼,人家大人還沒出手呢,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就把自己制住了,這要是傳出去,長山好這個名頭就算完了。

再看那大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分明是把名震關東的長山好當成了偷雞摸狗的小毛賊。

長山好的面色又從赤紅變成了慘白,他發現這個局面有些破不了,對方顯然是扮豬吃老虎的硬茬子,是關東軍偵緝隊的偵探,還是江湖上黑吃黑的朋友,他一時還猜不准,總之今天是栽了。

「得嘞,今天爺們認栽。」長山好右手放開,盒子炮懸在食指上,左手也慢慢收回,高高舉起,這是示弱的表現,當然他是留了後手的,江洋大盜身上哪能就帶了一把槍,他腰間還別著另一把盒子炮,後腰插兩把馬牌擼子,腳脖子上還插著一把花口擼子,更別說遍布全身的各種飛刀袖箭匕首了,只要對方稍有松懈,他就能放出殺招。

可是人家根本沒有要拿他領賞的意思,當爹的輕聲道:「好了,給好漢留點體面。」

那小孩就收了槍,驕傲的橫他一眼,扭頭看向窗外去了。

長山好有些尷尬,訕訕的將槍插回腰間,把懷里的紙幣拿了出來:「有眼不識泰山,這錢原數奉還。」

劉彥直道:「快過年了,大當家的總要給底下的兄弟們一個交代,這些錢拿去買點年貨吧,就當是我們爺倆的一份心意。」

長山好臊的滿面通紅,不過他到底是響當當的漢子,不矯情,又把紙幣揣回懷里,一抱拳:「青山不改綠水……」

外面傳來急促的日語喊聲,長山好動作極快,拉開包廂門,不敢露頭,只拿出一面小鏡子,通過反射看了走廊兩頭,南滿鐵路的乘警從兩邊包抄過來,手里都攥著手槍,這是要抓活的啊,他退回包廂,說聲叨擾,推開了車窗玻璃,半個身子探了出去,沒往車下跳,而是直接上了車頂。

乘警們蜂擁進包廂,哪還有盜賊的影子,他們聽到頭頂上似乎有人跑動的聲音,急忙通知其他押車的士兵,然後亂七八糟的鞠躬道歉:「思米馬賽!」他們是把劉彥直父子當成尊貴的日本華族了。

等乘警們退出包廂,劉彥直探頭出去,發現火車正在拐歪,長山好一身皮袍,在車頂上飛奔,一群日本乘警笨手笨腳的跟在後面,大呼小叫,畏縮不前。

長山好一聲唿哨,不知從哪里鑽出一匹通體沒有雜毛的黑馬來,與列車並行,四蹄飛奔,鬃毛迎風飄舞,那長山好飛身跳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馬背上,整個列車上的客人見了都叫好,劉彥直也是忍不住贊了一句好騎術。

那貨洋洋自得,縱馬飛馳,沖車窗內的劉彥直父子喊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聲音越來越遠,漸漸不見了蹤影。

「叔,他是干啥的,這么厲害。」小陳子錕的眼神中竟有些神往。

「馬賊,馬賊的干活。」劉彥直道,望著長山好消失的東北山林,若有所思。

南滿鐵路的終點是遼東半島的最南端大連,彼時大連是日本殖民地,一座嶄新的城市,干凈整潔的不像大清朝的地方,劉彥直少不得又和兒子講了一通甲午戰爭的歷史故事。

這一番游歷讓小陳子錕增長了許多見識,而陳永仁的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差了,劉彥直決定結束旅程,帶孩子回上海念書,但是在回程之前,還要再去一趟北京,見證一個朝代的終結。

父子倆從大連乘坐海船前往天津,在天津登陸轉火車,途徑楊村、廊坊、黃村、豐台、永定門,抵達前門火車站東站。

公元1912年2月12日,舊歷臘月廿五,清帝宣布退位,大清朝享國二百六十八年,歷經十一位皇帝,終於在內憂外患中結束了統治,黃龍旗降下,帝都沉浸在一種莫名的不安與焦躁氣氛中,大清亡了,但中國卻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袁世凱手握北洋重兵盤踞北方,孫文一干革命黨在南京建國,下一步是戰是和,天曉得。

劉彥直不管那些,他和兒子在北京過了除夕,再次出發前往上海,從天津到上海的海船頭等艙價格昂貴,但非常舒適,上下船走貴賓通道,行李也有人搬運,為了陳永仁能再多捱一段時間,劉彥直不得不花這些錢。

……

回到上海之後,劉彥直先去祭拜了兩位故人,霍元甲在兩年前就被日本人毒害而死,而陶成章在上個月也被人暗殺,光復會分崩離析,旅社人去樓空,好在周嘉睿還在,他的事業離不開上海灘,硬著頭皮也得留下。

劉彥直找到周嘉睿,請他安排入學事宜,陳子錕年歲太小,十二歲的孩子上中學還差不多,上聖約翰大學未免誇張,不過周嘉睿本事大,他是聖約翰的校董之一,送個別優秀學生入學不成問題。

春暖花開的季節,上海聖約翰大學的一間教室內,周嘉睿請的兩位老師正在審批陳子錕的考卷,這孩子年齡不大,但是國語和英文的水平都達到了中學水平,而且游歷廣泛,性格堅韌,個頭體格也遠超同齡孩子,看起來像是十五歲的少年。

教室外,身穿燕尾服頭戴大禮帽的周嘉睿倒背著手,笑容可掬對劉彥直道:「莫擔心,先上預科,明年正式入學,我都安排妥了。」

遠處綠蔭草地上有一幫人在踢球,劉彥直看兒子心癢難耐的樣子,便對他說:「去玩一會吧,我和周先生談一會話。」

「嗯,我去了。」小陳子錕撒腿跑開。

劉彥直望著他的背影出神,許久才回神,對周嘉睿說:「我的日子不多了,還有些事情要一個人去辦,孩子就拜托你了。」

周嘉睿看了看他枯瘦的面龐,鄭重的點頭:「彥直,這里有我,你盡管放心。」

劉彥直一愣:「你知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