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有貪歡 第56節(1 / 2)

宮闕有貪歡 荔簫 1708 字 2023-04-30

「來人。」她沒精打采的喚宮人,阿狸先一步跳下床,伸了個懶腰。

宮人們魚貫而入,安靜無聲地服侍她梳洗,氣氛比平日沉悶了許多。

平日的這個時候,屋里總會說笑聲不斷。因為她性子活潑,孫佩楓遣來的宮女宦官也和她年紀差不多,她總能找到些事與他們說笑。

可今日,為著聖駕遇刺的事,誰也笑不出了。

用過早膳,顧燕時的疲累感更甚了一重。可她無心再睡,也知自己必定還睡不著。她心里難受,坐立難安地熬了許久,終是喚來蘭月:「陪我出去走走吧。」

蘭月眼睛一亮:「姑娘可要去宣室殿。」

「不去。」顧燕時鎖眉,「你也不要勸我去。」

「諾……」蘭月訕訕應聲,遲疑半晌,還是多勸了一句,「可陛下現下傷著,情形如何也不知……姑娘若不去探望,還四處走動玩樂,恐怕……」

「我又不與人把酒言歡,只是出去走一走。」顧燕時口吻冷硬,「讓他安心靜養還不好么?怪我不去看是什么道理!」

語畢,她心下煩亂得不肯再理蘭月了,邊往外走邊道:「你幫我給阿狸做些魚糜吧。」說著途經路空身前,她一拽路空,「你陪我出去。」

「諾……」路空一縮脖子,看也不敢看蘭月一眼,低眉順眼地跟著顧燕時往外走。

蘭月無可奈何,重重嘆了口氣,只得依言去小廚房。

顧燕時走出靈犀館,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她原想再去那山坡上看看,即便深秋采不到什么野菜了,但坐在坡上吹吹風也好。

可混亂的心思卻不由自己掌控。她渾渾噩噩地走著,心底那些胡思亂想又涌動不停,不覺間一抬頭,面前已是一片磚石陳舊卻依舊平坦的偌大廣場,廣場那邊,一方大殿氣勢恢宏。

是宣室殿。

顧燕時足下一頓。

宣室殿是舊宮這邊的天子寢殿,她只在初到舊宮那日路過過一次,今日卻不知為何就逛到了這里。

許是因為舊宮的格局與洛京皇宮大同小異的緣故。

「……太妃?」路空也望了眼宣室殿,又看看她,再看看殿檐下肅然林立的宮人與侍衛,「太妃若想探望……下奴先去問問?」

顧燕時驀地回神,忙搖搖頭:「我才不去。」

語畢,她的目光卻再度落在宣室殿上。

又盯了半晌,她才狠狠轉身,看似決絕地離開。

宣室殿前的陰影下,林城遙遙看到這兩道身影,皺了皺眉:「那是靜太妃?」

張慶生在他旁邊,抬眸瞧了瞧:「舊宮這邊,只能是靜太妃了。」

林城眉心蹙得更深了兩分,一時想著人請她入殿,凝神想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寢殿之中,躺在床上的男子昏睡得無聲無息,高燒令他面色煞白如紙,薄唇皸裂開來,翻出一片片嶙峋的白色薄皮。

宮人們林立殿中四周,皆安靜無聲。偶有人往床榻方向掃一眼,心底便會激起一重不安。

若陛下醒不過來……

太後怕是要活刮了他們!

床邊,陳賓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地施著針。他已忙碌許久,額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蘇曜唇上的暗紫卻仍褪不下去。

又過須臾,林城折回殿中,行至床邊,壓音詢問:「陳大夫,陛下如何了?」

陳賓吁了口氣,搖頭:「這傷原本應無大礙,只是失了血身子虛,倒讓毒又發了起來,我只能勉力施針,力求壓制。」

林城鎖眉:「合不再服一回解葯?」

「那是以毒攻毒的東西。」陳賓淡聲,「陛下聖體康健時用,有益無害。可現□□虛,若再另服毒物,只怕適得其反。」

林城不由緊張起來:「那……」

「也不必太過憂心。」陳賓又搖頭,口吻卻很有底氣,「這毒我能壓住,只是要費些工夫。往後的將養才更要費心,需得處處仔細。」

他這樣說,林城就松了口氣。

陳賓是他在江湖上偶然結識的神醫,為人雖孤傲,卻從不說大話。

一應病症,只消他說能治,就必定可以。而若他拿不准,也皆會直言。

林城於是不再擾他,安靜地立在一旁,靜看他施針。

蘇曜沉浸於夢境,渾渾噩噩地走在宮道上。

好冷,似是數九寒冬。

他吸著冷氣睜開眼,四周圍果然大雪彌漫。宮牆上的雪積了一指那么厚,偶有些許滑落下來,就在牆下成了一堆。

這樣大的雪,他平生只見過一回,是他四歲那年。

是以眼前一晃,宮牆變得更高了些,他茫然地低頭看看,自己似乎正是四歲。

時隔多年,許多事他已記不清了。他怔了怔,步步前行。

宮道上過往的宮人很多,但沒人理他。他恍惚看見自己的靴子已然很舊,正自皺眉,背後響起一陣笑鬧聲。

「你們快些!」有男孩子在大聲喊著。

他轉過臉,看到幾人結伴跑來。他們都比他高一些,他不太記得誰是誰,但隱約知道這都是他的兄長。

而那個時候,他的母親剛剛過世不久。她在最後的時日里很擔心他,又怕他年紀小記不住事,就日復一日地跟他說:「你對哥哥們要恭敬,不要跟哥哥們爭。倘使起了什么不快,你要先認錯,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