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事情辦成,她會有多生氣?
蘇曜揪出一根魚刺仍在碟子里,屋外喊聲驟然而至:「太妃!」
路空跌跌撞撞地沖進屋,在門檻處一跘,沖到顧燕時跟前時既是連滾帶爬:「太……太妃!」
張慶生忙上前,一把阻在路空肩上:「慌什么!」他沉聲斥道。
路空望著他,雙眸圓睜,呼吸急促,蒼白的臉上滿是驚恐。
顧燕時不禁皺眉:「怎么了?」
「湯……那湯……」路空渾身都在顫,嘴唇顫得幾乎不聽使喚,「御前的小姚……小姚試毒,按規矩嘗了一口。這就……就暈了過去,渾身抽搐……」
「什么?!」顧燕時驚然起身。
蘇曜神色平靜,只眉心微微皺了下,抬眼一睇張慶生:「去。」
張慶生無聲欠身,當即領著宦官們退向屋外,將小廚房團團圍住,押起宮人徹查。
顧燕時手腳冰冷,想到那湯原是給蘇曜的,額上不禁滲出一層細汗。
她於是立在那里滯了半晌才緩過些神,猝然急道:「快傳太醫……」
「張慶生自會安排。」蘇曜溫聲,伸出手攥在她冰冷的手上,「坐。」
她木然點點頭,落座回去,坐姿也僵硬。
整整一夜,顧燕時無心安睡。帳中昏暗,她在昏暗中不住地看他,他倒睡得很沉,全然不知她的恐懼。
怎的……怎的又有人要殺他呢?
是江湖上的人嗎?
她望著他擰眉,不由自主地攥住他的手。
他在睡夢里好似有所察覺,反手一攥,身子也翻過來,將她抱住。
她一時道他醒了,正想說話,卻聽出他呼吸平穩,並沒有醒得意思。
出了這樣的事,他還能睡得這樣香。
應是經得多了吧……
顧燕時低著頭擰起眉,心下生疼。
時時被人盯著性命是什么感覺呢?
她不曾經歷過,卻覺得好苦。
窗外起風了,風聲簌簌,剮在她心上。
她不自覺地往他懷里靠了靠,聽到他的心跳才安穩了些。
伴著風聲,消息不脛而走。
舊宮里松散的規矩雖在太後與皇帝久住後整肅了不少,可這樣大的事情,實在讓宮人們忍不住津津樂道。
是以天明時分,消息已傳遍了宮中各處。顧燕時徹夜未眠,清晨時索性與蘇曜一並起了床。梳妝時聽聞那湯中所用的毒竟是蓖麻籽,不由得神思一震。
繼而又聽張慶生稟說:「太後、皇貴太妃、貴太妃,還有貴妃夫人、淑妃夫人……都到了。」
蘇曜心生煩亂,搖著頭望了眼妝台的方向:「我去見,母妃不必管。」
在他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見她怔忪的神情。
怎會是蓖麻籽……
顧燕時覺得事情太巧,心里不安涌動,怔忪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忙道:「我也去見。」
「你都困傻了啊。」他銜笑,無意讓她多管,便不等她,舉步走出卧房。
顧燕時見狀,連聲催促蘭月手腳快些,將幾只簪子簪好,便也出了卧房。
正屋之中,太後已端坐主位。蘇曜坐去了相隔一方八仙桌的另一側,余人各坐兩旁。顧燕時走出卧房看見這肅穆的一幕不禁身子一僵,而後平心靜氣地上前見禮:「太後萬福。」
「坐吧。」太後道。
顧燕時欠一欠身,便去側旁的空位上落座。
這是她的院子,眾人頗有默契地給她留了位置出來,依身份在貴太妃之後。
待她坐定,太後才又看向正稟話的御前宦官:「你接著說。」
那宦官續著先前的話道:「……這蓖麻籽有劇毒,洛京宮中不曾有過。但舊都這邊許多園子無人打理,經年累月竟長了不少。至於是何人所下,這……」他說及此處頓了頓,眼睛不安地望了眼側旁。
顧燕時與他目光一觸,不自覺地屏息。他很快就又低下頭:「下奴帶著人連夜查了,說是……說是昨日見靜太妃身邊的路空四處找尋這東西,還挖了一整株走,且挖的時候將手護得嚴實,顯然知道有毒,卻不知挖去做什么用。」
顧燕時倒吸冷氣,然而不待她反應,淑妃已嚯地站起身:「你說什么?!」
她愕然看一看那正稟話的宦官,美眸又一分分抬起來,不敢置信地盯向靜太妃:「臣妾叮囑太妃這東西有毒……是怕太妃栽種時誤種了它,以致傷了陛下,太妃竟反倒拿來下毒?!」
顧燕時貝齒咬住,無所懼地抬頭迎向她的質問:「我沒有。讓路空挖那株蓖麻來,只是為了認清它長什么樣子,免得生出淑妃擔憂的事。」
「是啊。」貴妃懶洋洋地接口,「說起來,讓太妃好好認一認這事,還是淑妃提的呢。」
她說著嫣然一笑,朝太後頷首:「昨日淑妃與靜太妃說這事的時候,臣妾也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