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1 / 2)

胃不可擋 寒烈 3733 字 2023-04-30

衛儻不耐煩聽黃毛小子吹噓自己的身世有多驚人,淡淡地擺手,「我來接我的朋友夏朝芳,人呢?」他從進門環視包房,並沒有看見女孩兒的身影。

夏朝芳?羅少爺一愣,「什么鬼?!」

邊上一個幫閑想了片刻,拇指向後點,「會不會是那個躲在洗手間死也不肯出來的芳絲汀?」

有個女郎吃吃地笑,「就是總覺得自己最純潔無暇天真善良的。」

羅少爺恍然大悟,「你說給臉不要臉,出來混還要裝聖潔的芳絲汀是你朋友?領走領走!趕緊領走!既然答應一起出來玩,還搞什么水仙不開花的把戲?平白壞了小爺的心情!慢!她捅傷了我朋友的事,怎么說?」

自有人伸起手,亮出纏著紗布的手掌心,「一不開心就動刀子,我可消受不起。不過也沒有平白吃這瘋女人一刀的道理……」

衛儻的眼光掃過,染著一頭黃毛的人訕訕地收聲。

衛儻朝幫閑指的洗手間方向走去。洗手間的門緊緊關著,衛儻推了兩下,沒能推開,門被人從里面反鎖著。聽見響動,里面的人嘶聲喊:「不許進來!進來我就死給你們看!」

包房里的人哄笑起來,「我們不進去,有本事你別出來啊!」

衛儻的眉心蹙起深深的印痕,敲門,「朝芳,開門。」

洗手間里的嘶喊一頓,遲疑地問:「……儻哥?」

「是我,開門。」

里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隨後洗手間的門咔嗒一聲緩緩拉開一小條門縫,等確認門外站著的正是衛儻,夏朝芳才一把拉開門,撲到衛儻懷里,小聲啜泣起來。

衛儻瞥了一眼夏朝芳裸.露在外頭的肩膀,雖然她穿得沒有包房里其他女郎那么暴露,但也比平時的裝束袒露得多。衛儻朝羅少爺方向輕道:「脫下來。」

羅少爺茫然,脫什么?倒是他身邊的女郎識趣,連忙把裹在臀.部充當短裙的大真絲方巾解下來,上前遞給衛儻。衛儻接過真絲圍巾對女郎淡淡頜首,「謝謝。」隨即替夏朝芳披上,摟著她肩膀向外走。

「喂,我朋友的傷……」羅少爺不甘心這么認慫,然則瞥見倒在包房門口半晌沒能爬起身的兩個黑衣年輕人,又默默把其他話都咽了回去。

衛儻情知做人留一線,將來好相見的道理,自上衣口袋里取出名片塞在門口堪堪站起身的黑衣年輕人胸.前的插袋中,「醫療費用盡管找我。」說完輕輕攬著夏朝芳離開包房下樓,驅車送她回家。

夏朝芳縮在副駕駛座上,一路偷覷衛儻臉色,途中幾度開口,可是看他面沉似水,濃眉淺蹙,終究還是沒勇氣替自己辯解。

衛儻將夏朝芳送回她的公寓樓樓下,「上去罷,好好休息。」

「儻哥……」夏朝芳一把抓住他袖管,「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別丟下我不管。」說著話,眼淚已撲簌簌落下來,將睫毛上的睫毛膏一並帶下來,在臉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印子。先前在餐廳包房里恐懼占據上風,腎上腺素使她忘記哭泣,這會兒一肚子的害怕委屈齊齊涌上心頭,夏朝芳哭得稀里嘩啦,不能自抑。

衛儻默默看著她哭,待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開始抽噎著抓過面紙擤鼻涕,這才嘆息一聲,伸手摸摸她頭頂,「好了,別哭了,跟我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朝芳鼻尖被她擤得通紅,用濃重的鼻音把事情經過向衛儻全盤托出。

整件事的起因,緣於前段時間一個新進公司又十分受異性歡迎的女同事,提出周末了,想約幾個同辦公室的女孩子一起吃飯,大家增進同事間的感情。兩個有老公孩子的女同事當時就表示要回家帶孩子,婉拒了她的邀請。夏朝芳平時文文弱弱的,心里十分羨慕新同事熱.辣外向的性格,兼之沒有男朋友,閑著也是閑著,就答應了她。兩人下班後一起吃飯,女同事帶她去本城最熱鬧繁華的商區,在最頂級的餐廳用餐。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土包子夏朝芳被燈紅酒綠的奢靡迷花了眼。女同事又教她怎么穿衣,如何打扮,帶她蒲夜店泡酒吧,不過一個月工夫,剛畢業初出茅廬的夏朝芳,就改頭換面儼然是都會職場里的菁英女郎了。只是她骨子里是老實本分的女孩子,對於上來搭訕的男性總是不能像女同事那樣游刃有余地應付。

今天女同事說要帶她一起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她信以為真,高高興興地換上新買的小禮服,穿上高跟鞋,化一個美美的妝,興沖沖地去塔利亞參加生日聚會。沒想到進門時還好好的,稍後又來了幾個一看就風塵氣很濃的女人,場面就有些混亂起來,還有人當場吸食一些看起來就很可疑的粉末。女同事笑著問她要不要試試看,她心里畢竟還保有是非觀念和自己的堅持,忙不迭地搖頭。女同事笑起來,一旁有個男人隨即說她不給羅少爺面子,想要拉著的她的手強行逼她吸食,她一時心慌意亂,隨手抓起一把餐刀,胡亂揮舞阻止對方靠近。一片混亂中也不曉得劃傷了誰,耳朵里只有一片尖叫聲,她趁亂躲進包房的洗手間,反鎖上門打電話向他求救。

衛儻半垂著眼,掩著眼里冷銳的目光,「你乖乖上去休息,周一就去辭職,剩下的事我來處理,聽見了沒有?」

夏朝芳點頭如搗蒜,下了車一步一回頭地往公寓門廊走去,見衛儻沒有飛車離開,這才放下一點懸著的心。

衛儻等她上了樓,發動引擎緩緩將車駛離。他臉色冷凝如鐵。女孩子相約聚會蒲夜店爭風吃醋都是小事,可是夏朝芳的那個女同事竟然帶著她去參加葯.局,誘她學壞,其中還有人甚至想強迫夏朝芳吸.食.毒.品,這就不可饒恕。衛儻嘴角勾起一個冷笑,他自認不是什么任人欺負的好人,這件事沒這么容易算數。

chapter 7陳年老白干

徐惟希將電話放回基座上,起身走進廚房。她的廚房干凈整潔,同她的人一樣一絲不苟。惟希取出淘籮,自青花米瓮里舀出杯晶瑩的香米,開始做晚飯。她一人獨居,並不經常開伙倉,但她喜歡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一杯米淘洗三遍,輕輕將之倒進電飯煲中,倒入兩碗水,開啟煮粥模式,就可以不必在一旁看著了。惟希常常會想,日.本這個民族,固然因其對歷史的種種狡辯抵賴而教人厭惡,可是卻又實實在在發明了很多令生活質量大大提升甚至飛躍的器械。譬如有著幾千年歷史的米飯加工方式,自從有了第一台電飯煲之後,便產生了神奇的革.命.性的變化,煮婦們再不必堅守在爐灶旁一步不離,免得水溢底焦。

惟希慢條斯理地做了一碟拍黃瓜和一盤干煎帶魚,菜做完後順手將灶台擦得一塵不染,這時粥也好了。她給自己盛了一碗香噴噴的白米粥,坐在廚房的小餐桌跟前,就著碧綠生青的拍黃瓜和金黃酥嫩的煎帶魚,不緊不慢地喝光一碗粥。

窗外已經傳來廣場舞節奏強勁的音樂聲,混合著孩童的嬉鬧與大人的呵斥,熱熱鬧鬧地充滿著煙火氣。惟希一邊側耳傾聽,一邊把碗筷都洗干凈擱在瀝水盤上。她的生活除開日常工作,余下的時間,安排得井然有序,一板一眼得令唐心發指,數度表示要把她改造成懂得享受的時代女性。惟希每每想起唐心的樣子,都會露出好笑的表情來。

惟希想,她不是不懂得享受,只是,沒辦法讓自己放縱罷。

飯後散步回來,惟希給不爭氣的弟弟惟宗打電話。

「約了後天晚八點,你到時穿得齊整點,不要老頭衫沙灘褲出來見債主。」惟希頓一頓,思及徐惟宗一貫的不良紀錄,輕道:「你可以不來,我自然也沒必要出頭去替你揩屁.股收拾爛攤子。」

徐惟宗在彼端一徑「是是是」地應聲,聽得出來是真被催債人的手段嚇怕了。

惟希這才撂下電話將約見的地址發給他。

洗完澡,惟希與父親通電話。

徐父笑呵呵地,「前天下午進了農庄,在農庄的魚塘釣魚,你猜爸爸釣到多大一條魚?」

惟希聽這後頭稀里嘩啦的麻將聲,不由露出一絲微笑,「塘魚?五斤?」

「豈止啊!我今天又釣著一條二十多斤的胖頭魚!晚飯廚房就用這條胖頭魚做了一魚三吃,拆燴魚頭又滑又嫩,一點骨頭也沒有,鮮是鮮得來!水煮魚片和涼拌魚皮也都很可口。哎呀,囡囡你要是一起來就好了!」徐父中氣十足地說。

「以後有機會的。」惟希聽得出父親心情不錯,轉而關心祖母,「阿娘呢?」

「你阿娘在這邊認識幾個也是從我們浦江過去玩的老阿姨,吃過飯約在一起搓麻將,樂不思蜀。」

才說著,背景聲里就響起老太太嘹亮的嗓門,「糊了!清一色自摸.!」

惟希簡直能想象祖母眉飛色舞喜上眉梢的樣子,輕笑著和父親道了晚安。

隔日晚上惟希提前五分鍾抵達才開張不久的新百樂門夜.總.會。一向散漫毫無時間觀念的徐惟宗難得提前到了,正在門口緊張地搓著手來回踱步。遠遠看見惟希,三步並做兩步沖到她跟前,張口質問,「你怎么……」可是注意到她臉色微沉,識相地降「才來」兩個字默默咽了回去。

惟希打量弟弟惟宗,灰色馬球衫,深藍牛仔褲,白球鞋,看起來很干凈開朗的樣子。她點點頭,「走罷。」

新百樂門是酒樓式夜.總.會,提供餐飲服務的同時也有娛樂表演。進門繞過漢白玉浮雕二龍戲珠的影壁,里頭是寬敞高挑的大廳,有一大一小兩個舞池,大廳盡頭有一處舞台,樂隊大抵正在熱身,演奏著慵懶而迷離的樂曲。舞池周圍呈半圓形安置著餐桌,已有不少客人前來用餐。

有身材浮凸有致的年輕女郎穿著短旗袍,露出一截白生生豐.腴圓潤的大腿,手捧裝著洋酒的托盤,自惟希身邊經過,半是有趣半是不以為然地睨一眼身穿白襯衫黑色休閑長褲的惟希,施施然走遠。

徐惟宗下意識地回頭追看女郎,又猛地想起此來的目的,趕緊垂眉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