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1 / 2)

胃不可擋 寒烈 3199 字 2023-04-30

「請隨我來。」

堂倌引著惟希在兩旁門楣上掛著「鳥鳴澗」、「碧紗櫥」等各色牌匾的走道上向前,來到不厭居門口,輕輕敲門等到請進的答復後替惟希推開門。

不厭居里,邵明明已經先一步到了,正坐在黃楊木的椅子里把玩桌上插著一簇嬌艷欲滴的四季海棠的青瓷美人瓶,見惟希進門,放下手中的花瓶,招呼她落座,「我還請了一位好友,你不介意吧?」

惟希搖頭。

穿著休閑,姿態愜意的邵明明笑問,「最近可忙?什么時候和衛儻一起,我們四人出海釣魚?」

惟希睇一眼邵明明,只見她笑靨如花,眼角眉梢都是開心快樂的顏色,不免替她高興。

蒲良森此人,行事讓她有些許疑惑,不懂他為什么執意要扭轉自己對他的印象,不過他也並沒有進一步糾纏她。日常生活中蒲生是個頗懂情調又極其克制的人,從她對他的調查就能看得出來。回國至今,他除出與邵明明的戀情之外,再無其他任何緋聞。他一不沾染女明星,二與女同事也沒有過從甚密的行為。仿佛是一個十分理想的伴侶。

「我的工作性質,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忙得腳打後腦勺,所以沒辦法給你一個准確的時間。」

「你能力這么強,做什么不換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邵明明捧腮問。

惟希失笑。這未婚夫妻二人,像是約好了,先後勸她跳槽。

「大概我沒有太大的追求罷。」

淑女邵明明小姐聳一聳鼻尖,做一個「我才不相信你」的表情,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她才聞聲正坐。

先行映入惟希眼簾的是來人碩大的肚子,惟希視線上移,才隨後看見來人長眉杏目,笑吟吟的粉面。惟希和邵明明齊齊起身,一個替進門來的孕婦拉椅子,一個則接過孕婦臂彎里的手袋放在一旁。

孕婦笑容明朗,「想不到懷孕後待遇如此之好,能得我們邵大小姐的殷勤照拂。」

邵明明橫她一眼,三人一邊重新落座,她一邊向惟希介紹,「這是我中學時的死對頭,黃文娟。」又對摸出手帕來擦汗的孕婦道,「這是我新交的朋友,徐惟希。」

黃文娟向惟希微笑,「你好!我來得遲了,讓你久等。」

邵明明朝著雅室的軒窗揚一揚精致的下巴,「我看你的車已經停了有一段時間。」

惟希隨著她的視線望去,透過軒窗明亮的玻璃,正好能看見停在茶社外頭的那輛保時捷911 carrera s,不由得心想:看起來溫婉秀氣的一個人,然而骨子里到底還是透著凌厲,難怪和「杜女士」是朋友。

黃文娟淡淡一哂,「唉……懷孕就是這樣辛苦,月份大了以後,總是忍不住要跑洗手間。」又垂頭對著肚皮,「真是個磨人的小東西!」

話雖這樣說,臉上卻洋溢著毫不掩飾的將為人母的喜悅。

邵明明朝惟希挑眉,「看她現在這副樣子,你絕想不到她以前是多厲害的一個人,讀書的時候一言不合二話不說薅頭發就揍,被她打過的男生女生不計其數!」

孕婦聞言先是笑得巨肚直顫,隨後一手捧著肚子,一手「啪」一聲拍在邵明明的手臂上,「拜托你給我留一點面子好伐?不就是以前打過一架么?有必要逢人就拿出來說,敗壞我在你朋友眼中形象嗎?」

「此時不報,更待何時?!」邵明明笑得眯眼。

惟希不能想象眼前這兩個看起來就十分養尊處優的女郎當年打架是何等情形。

「不說這些,我們先叫茶點。」黃文娟取過雅室桌上古色古香的竹簡酒水單展開,打算遞給惟希,「很高興認識新朋友,我做東,徐小姐別同我客氣。」

「對!別和她客氣,點最貴的!」邵明明斜過身去將頭擠在孕婦身旁,「我要吃消靈炙、松子鵝油卷,還有荔紅步步高!惟希,此地好幾樣茶點據說是唐代傳下來的。」

黃文娟用白嫩的手指緩緩把邵明明的額頭頂遠,「這是什么香味?嗆死人。」

邵明明喊冤,「曉得你懷孕以後變狗鼻子,我什么香水都沒抹!」

說著還抬頭四周聞一聞,「你幻嗅!」

惟希微笑。原來大小姐私底下和朋友在一起,是如此活潑。

黃文娟向惟希道歉,「失禮失禮,教徐小姐看笑話了。」

惟希搖搖頭,「是我羨慕兩位如此深厚的友情才真。」

三人最後叫了四色茶點並一壺適合孕婦飲用的菊花綠茶。

「要你們遷就我,實在抱歉。」

「黃小姐太客氣了。」惟希總覺得黃小姐待她實在客氣太多,恐怕今天絕不是喝茶交朋友這么簡單。

等茶水點心送上,茶博士體貼地替三人關上雅間的門,黃文娟取過與凈白瓷茶壺相配的素凈白瓷茶盞,在茶托上一字排開,洗杯、涼湯、投茶等每一個步驟都進行得有條不紊,從容自得,當伊一手執壺,一手輕壓壺蓋,手腕輕提,微微拉高茶壺,又輕垂壺嘴,如此三起三落,清澈的茶湯三高三低注入茶盞內,動作行雲流水,柔婉優雅,賞心悅目。

黃文娟將茶水奉至惟希與邵明明跟前,這才說,「我今日托明明居中請徐小姐來,不單單是想和徐小姐交個朋友,還是有事想麻煩你。」

果然!惟希頜首,「請講。」

黃文娟微微忖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雖說家丑不可外揚,但這件事的源頭,要從家父說起。家父單名潛,字忍之。」

惟希「啊」一聲。

說黃潛她也許不很知道,但提起黃忍之,那真是鼎鼎大名了。

黃忍之祖籍潮汕,自小離家跟著做廚師的叔父到浦江來當學徒。十年出師,先在各色大小餐館里當過廚師,後來自己創業,成立他餐飲集團的第一間潮汕菜館。因口味正宗,食材新鮮,沒多久就開出分店。黃忍之經營有方,兩間潮汕菜館逐漸擴大成在本埠和全國擁有數十家分店的大型連鎖餐飲企業,專做精品潮汕菜,在本城五星級酒店還有他家的高端餐廳。

如果說邵明明之父邵向前是建材大亨,那黃忍之則是當之無愧的餐飲大亨。

黃文娟神色有些許迢遙,「家父因祖籍潮汕,打骨子里十分重男輕女,他也從未掩飾這一點。家母只得我這一個女兒,當時響應國.家號召,再沒有生第二個孩子。最初家父是想將我送給老家的親戚抱養,他好再要一個孩子,只不過我出生後他的餐飲生意日漸紅火,家母說我命中帶旺,怕送走我的同時把財運福運也一起送走了。」

說到這里,黃文娟輕哼一聲,邵明明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安撫地拍一拍邵明明手背,「我沒事,已經過去這么多年,我還有什么看不開的。」

她朝惟希聳肩,「家父不但重男輕女,還極其迷信,到底沒有把我送回潮州老家。不過他也沒有就此熄了生兒子的心,在外頭一直有女人。家母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聽之任之,只明確表示,如果生下兒子,驗明真是黃家的種,便抱回家由她撫養。」

邵明明冷嗤,「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都一把年紀了,黃伯伯還沒死心?」

惟希不便發表意見,但看得出來這件事並不是什么秘密,黃文娟也很坦然,仿佛已經接受這荒唐滑稽的現實。

「我從小要強,總想證明自己並不比任何一個男孩差。」她喝一口茶潤潤喉嚨,「我讀書時名列前茅,以優異的成績高中畢業考進大學,當時明明勸我和她一起出國,可是我為了爭一口,想讓家父看到我不僅僅是一個他花錢供到大學畢業的花架子,選擇留在國內,一邊打工一邊完成了學業,這期間除了年節收的紅包,我沒要過家里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