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條碩大無比,足有一米多長的大青魚。
村巫走上前,將魚從身體正中心一道破開。濃濃的腥臭味道伴隨著殷紅魚血的滴落散發開來。男人將魚血抹在了棺材上,嘴里念念有詞。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才來到了喜棺前,將棺材蓋推開來。
「言言——」
女人當即要上前去,卻被村巫嚴厲的制止了。
「噓!」
他沉聲道。
「別吵到龍神。」
莫名的,女人覺得他的聲音也有些緊綳。
村巫把棺材里的孩童小心地抱了出來。
那是一個非常瘦弱的孩子,看上去不過是五六歲的身量,此時早已哭得沒有力氣,被抱出來也只是懨懨的,偶爾發出幾聲虛弱的抽噎。
雖然只是孩童,可他身上穿著的,卻是一整套的正經老式嫁衣。紅底的綢緞上,用金線一針一針綉滿了魚鱗紋。大概是因為之前在棺材里掙扎得太厲害,紅蓋頭已經掉下來,露出了孩子的臉。
那是一個像是由冰雪雕琢而成的漂亮孩子。
哪怕是那些被貼在照片上的招貼畫的童星也不會比他更漂亮了。只可惜,就是這么漂亮的一張臉,此刻卻白得近乎透明,隱約還泛著點不正常的淡青色,哪怕此時孩子的唇上和頰上都點著胭脂,也掩飾不了他那種骨子里透出來的衰弱。
「媽媽……」
被抱出棺材後,被稱為言言的孩子總算沒有再哭了。他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怯生生地望向自己的母親。他一點都不喜歡今天晚上的游戲。包括點在他臉上的各種胭脂還有身上女孩子穿的裙子。
可是,媽媽告訴他……這是一次挑戰游戲,只要他贏了,就可以吃半塊炸雞,再喝三口可樂。
從有記憶起就一直在病房里輾轉,永遠都在吃淡到極點的病號餐,他實在是太饞那種香噴噴,甜滋滋的「垃圾食品」了。
所以膽小的他一口答應,自己一定會完成這次挑戰游戲。
可是……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個游戲可以變得這么可怕。
媽媽被那個奇怪的戴著面具的爺爺拖走了。
其他人也離開了。
等他反應過來,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就這樣被獨自一人留在了完全陌生的洞穴之中,周圍一片漆黑,唯一的亮光,只有那兩根血紅的蠟燭。
「媽媽?」
「嗚嗚嗚……媽媽?」
……
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再次打濕孩童蒼白的臉頰,但天生體弱的他卻連哭泣都變得異常虛弱,聽上去就像是小貓似的。
「嗚嗚……嗚嗚……嗚……」
「嗚嗚……」
溶洞深邃。
孩童的哭聲引起的回聲一遍遍盪漾開來,在聲波的不斷折射中,那聲音逐漸被拉長,變形……聽上去就像是另外什么東西在洞穴深處不斷嗚咽。
孩童開始不自覺地顫抖。
他捂住了嘴,驚恐萬分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他想去找母親,然而剛一動,他就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孩童艱難地掀開了滿是刺綉的嫁衣,這才發現自己的腳腕上正綁著一根鐵索——而鐵索就綁在喜桌下面的一枚鐵環上。
他又哭了起來。
孩童想到了回鄉時奶奶綁在院子里的那只雞。
他當時站在那只雞旁邊看了好一會兒,還問奶奶,為什么那只雞腳上要綁繩子。
「傻孩子,不綁繩子它不久跑了,我們家言言還吃什么啊?」
奶奶當時在圍裙上擦著手,笑眯眯地同他說道。
……
孩童呆滯地縮到了喜桌的下面。
眼淚已經干了,全身更是又痛又冷。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媽媽從來都舍不得這么對他。為什么玩這個游戲會這樣呢?因為他不應該許願吃炸雞嗎……對……媽媽一直都不喜歡他吃別的東西,因為他會吐……
孩子的意識一點點變得模糊起來。
他那虛弱的身體很難支撐他清醒著度過這個夜晚,然而就孩子即將昏迷的時候……
「沙沙——」
他忽然聽到了一種非常古怪的聲音。
他感到一股戰栗,那是一種根植於基因中的恐懼。
孩子在喜桌下方猛然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