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超人的心願】(1 / 2)

李嘉誠的辦公室里放著一台布隆伯格終端機,實時顯示自己公司的股價。 可見李嘉誠無時無刻都在關注著自己的公司的股價。

江紹唐問道:「坊間有傳言,你與現屆政府關系不佳,這對你做出商業決策是否有影響?」

李嘉誠道:「健康社會中政府與企業的關系息息相關。關鍵是政府的權力要在法治的基礎上公平公正地落實執行,永遠不能選擇性行使權力,勿令人對政府的公平性失去信心。我與香港或各國政府的關系都是建基於此的,不會因個別領導人或官員的變動而受影響,最重要是政策要令商界有信心。不過,我觀察到一個不健康現況在擴散中:「為官難,為民亦不易」,這對政府和社會來說都是雙損局面。有時候我慶幸自己並未當官,因為為官者要面對如何平衡和解決不同權益的問題,解決問題的方法往往演變成更大的問題。」

江紹唐道:「在過往六十多年經營中,你如何處理與政治的關系?與政治打交道時你的原則是什么?」

李嘉誠道:「我不是聰明的人。如果政治問題真的沖著自己而來,擔憂也沒用。我沒有參與政治,但我關心政治,政治跟經濟根本是手和腳的關系,假如兩者背道而馳,是難以處理的。我希望政治和經濟好,讓人民富國家強。我曾經說過,講真話,做實事,有貢獻。我的基金會不停地做公益事業。我並非萬能,無法預測政治變化,也絕對沒法影響政治,我只能以我的智慧做出對股東有利的事。」

江紹唐道:「你近年的投資,為什么多選擇在歐美那些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家?」

李嘉誠道:「這跟你要成立黃金海外投資是一樣的,做商業貿易的人,最希望就是遵守游戲規則,因此一定選擇有公平法律的國家,我們在一些國家經營三十多年,政府並沒有因為我是外國投資者而出現不公平的對待。世界上的投資機會和選擇,實在令我們應接不暇;集團可以挑選有法治、政策公平的環境投資。」

江紹唐道:「你曾經說過,財富的增加到了一個程度,便不會帶來更多安全感。但如果財富繼續增加,是否帶來不安全感?」

李嘉誠坦然的說道:「不會。」而且只有兩個字。

江紹唐道:「這是你最艱難的時候嗎?」

「不是。」李嘉誠說道:「我跟你說過了,我的最艱難時候是十三四歲。12歲時,日本侵華,我和家人從潮州來到香港,後來日本入侵香港,母親帶著弟妹回到潮州,我與父親留在香港。日本統治香港期間,沒有什么好日子可以過,13歲父親因肺病住進醫院,不夠一年,他去世。照顧父親這段時間我因為喜歡百~萬\小!說,發現自己也有肺病,病情接近危險階段,但我告訴自己不能死。 ]身為大兒子,為了母親和弟妹,為了前途,一定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同時也不停搶學問,到舊書攤買舊書看,其中包括老師使用的教科書,跟謀生有關的書。三年零八個月的歲月,知識比得上一個中學畢業生,這段日子也沒有因為自己的病看過一次醫生。即使是最艱難的日子,我也是充滿信心。其實我投資歐洲,我在外國賺到錢,拿回中國,有什么不好?就好比蘋果三星這些企業,投資中國賺了錢拿回本國一樣,現在國家不也是鼓勵華人企業走出國內去賺取美元嗎?」

江紹唐道:「財富對你意味著什么?你曾經表達過對內心的高貴的向往。」

李嘉誠道:「多年前的一個晚上,我輾轉反側,難以入寐,內心縈繞著很多問題。思潮起伏,結果直至凌晨,直到一個答案涌上心頭,令我豁然開朗:我頓悟了把基金會視作我第三個兒子的道理,這樣我會全心全意愛護他,給他分配財產,使他獲得所需資源落實一切公益項目,把我的心願永遠延續下去。在財富要代代相傳的傳統觀念中,將基金會視為自己的孩子,可以鼓勵傳承,期望這種想法能在中國人社會擴大和延續。基金會並不向外募捐,捐款人只有我一人,資金的大部分是基金會現有已投資項目的固定收入,另有部分是來自我個人從香港和外國投資所獲收入、繳完稅後再注入的。我訂明基金會所有收益,絕不惠及本人、家族或董事等等,也就是說他們都不能從中獲得收入。基金會已擁有我三分之一的資產,至今我已捐出145億港元,如有良好的項目,將不斷地繼續支持,希望能對我們民族有貢獻。2013年,基金會在內地及香港已捐付及承諾之數目達40億港元,是歷來最高的一年。雖然我在全球不少國家經營業務,大部分收入都從外國賺取而來,每一分毫都是稅後才注入(基金會)的。但我規定基金會80%以上的捐款用於大中華地區,不超過20%的用在海外。所以我才會說,我在外國賺到錢,拿回中國,有什么不好?」

江紹唐道:「對於基金會,你不僅出錢,還出力,這是為什么?」

李嘉誠哈哈一笑,道:「這證明我對賺錢的重視程度不及捐錢。身為一個中國人,回想起我生長於抗日戰爭期間,國家被侵略,面對貧病、失學,於是發誓要終我一生,讓基金會擁有旺盛的生命,有能力繼續為國家、民族作出貢獻,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我視教育、醫療和公益慈善是終生不渝的事業。基金會主要做兩大范疇:教育、醫療。在內地,我們有很多個項目在不同地方做了十多年,現在仍繼續做,我們守信重諾,承諾的捐款均100%如期或提前捐付。除了捐錢,也親力親為,投入不少時間心血,使得來之不易的金錢用得其所,令項目受助人受惠最大,能如此,是我最大的快樂。我喜歡簡單生活,我追求的是付出個人力量,協助社會進步。有能力從事公益事業,是一種福分,從中能夠得到真正的快樂;有能力的人,要為人類謀幸福,這是「任務」。如果是為對國家民族和人類有益的事,即使卑躬屈膝我也在所不辭;但若是為個人名利或公司利益,我絕對不會這樣做。也以捐建汕頭大學為例,成立至今三十多年來,我坦然面對任何困難甚至是忍受屈辱,對汕大也不離不棄。」

江紹唐道:「你是重視聲譽的人,做慈善是否求名聲?」

李嘉誠道:「我不理別人怎么說,我的決心就是繼續做下去。投入公益慈善事業是我終生職志,絕不求名利。在汕大,即使基建、設備90%款項由我支付,任何一個角落也找不到「李嘉誠」三個字,我捐建汕大只想做出成績。很久以前捐款支持潮州兩所大型醫院,市政府領導曾游說寫上我的名字,我不肯。他們於是建議寫上我父親名字,我也不肯,我回答說:先人如果有知,父親一定認同我的做法;如果並不知道,那么寫也沒有意義。而且我更說笑,如果真的寫上父親的名字,將來拆掉更不好。85歲,就不能愛科技嗎?」

江紹唐道:「你投資了包括facebook在內的許多高科技企業。你已經85歲了,怎么投資高科技?」

李嘉誠道:「85歲,就不能愛科技嗎?我對新科技深感興趣,令我的心境年輕化。18世紀工業革命由英國開始;21世紀則是科技革命,不少行業包括國防工業、農業、水利、能源、醫療、生命科技、電訊、互聯網等等均有突破性的發展,投資機會數之不盡,應接不暇。我喜歡新科技,私人參與投資的科技公司有60家,也越來越相信「知識改變命運」。有一項關於農業的項目,一樣的土壤、一樣的水源,不改農作物的基因,可以增加三分之一的產量,若這不是新科技,那是什么?現在已證明這項新科技是成功的,並在國內進行試驗。我非常喜歡百~萬\小!說,追求最新的科技知識。我非常留意與自己從事行業有關的新信息和發展轉變,無論做什么生意,你一定要喜歡它和愛它,這樣才有進步。」

江紹唐道:「但是高科技有時也會對現實經濟世界中的人帶來傷害。在你心里,如何平衡新科技帶來的傷害?」

李嘉誠道:「你說得對,新科技機器或儀器可替代工人,速度快,生產力增加。和黃在鹿特丹港的自動化率是90%,在西班牙是60%,在香港是20﹪。如果通過教育提升工人的知識,他便能控這些儀器,科技加速,就是另一革命的開始。早前我應廣東省粵東僑博會的邀請,以潮州話錄制了一段話,其中提到:科技主導未來,大家都知道,智能機械化的速度將超乎我們的想象,濫竽充數不再,「老牛擠奶」的時代不再,捍衛未來的最好方法,就是投資教育和推動教育改革,讓我們的下一代永遠永遠告別落後、參與未來,是有能力者共同的任務。實在是我真摯、充滿感情的話。如果可以重新開始,我可能考慮參政。」

「參政!?」江紹唐驚訝了一下,轉而明白的又問道:「你這一生經歷很多,到現在還在勤奮工作,是什么支撐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