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性工作者一向缺乏想象,只能憑借我的刻板印象,去咖啡廳的洗手間換上緊身的短裙和黑絲襪,加上一雙廉價的高跟鞋,戴好口罩,頭發散著半遮住臉,前往吳靖家中。

我想象中的賣淫,是《茶花女》里貴族一擲千金求瑪格麗特共度一夜,是《羊脂球》里普魯士軍官威逼利誘才能與伊麗莎白同享良宵,總歸是你情我願的買賣。我卻沒想到,我剛剛走進吳靖家門的一瞬間,還沒來得及放下身上的包,便被這個老家伙猛地壓在門背後。他粗壯的身體撞上我的,伸手扯下我的口罩,湊上來便要強吻我。

口罩的松緊帶勒得我耳後和臉頰刺痛,綳斷的一瞬間極低微地發出「嘭」地一聲響。

吳靖今天並沒有戴帽子,稀疏的頭頂泛著油光,正如他的臉龐一般。他湊近的一瞬間,我嗅到他身上歲數大的老男人特有的臭氣。我掙扎著,側開臉躲他,卻被他狠狠掰過下巴,不屑地嘲諷:「躲什么?錢等會兒少不了你的!」

他另一只不老實的大手趁機在我身上游走著揩油,一碰我,我便惡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頭皮發麻,大腦一片空白。等我恢復意識的下一瞬間,我手中已經握著那把磨得無比鋒利的水果刀,刀尖對著他的肋骨,直直地捅了下去。

——我原想,或許進門之後我們能一起喝一杯,我趁機套個話;或者我等他坐下時假意按摩,把刀架上他的喉嚨,脅迫逼問。我著實沒想到,事情真的發生時,我甚至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刀便已經插進了他的胸腔。

刀鋒切斷肋骨時發出如同斬雞一般「咯吱咯吱」的噪音,骨骼的堅硬阻擋在鋒利金屬下顯得那么的不堪一擊。銀色的刀鋒插進綿密的組織,拔出來時甚至沒有沾上多少血。傷口也沒出多少血,只是吳靖一瞬間啞了聲音,從嘴里噴出紅色的泡沫。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張口想質問,卻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只有越來越多的泡沫狀血液涌出。吳靖後退著,捂著胸口的傷,胸廓拼命張合著,想呼吸,卻吸不到氧氣,只能從喉嚨里發出一聲聲沉悶的嗚咽。

我終於回過神,連忙上前,蹲下身拽住他的領子,死死盯著他,厲聲問:「吳靖,是你對譚詩苑下的手嗎?」

吳靖的眼神里透露出難以抑制的恐慌。他無力地搖著頭,臉色發青,嗚咽著,用口型懇求我救救他。

我用袖子抹了一把臉,擦掉他噴上來的血沫,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再問你一遍,《葛蓓莉亞》最後一場演出的慶功宴之後,譚詩苑在家門口被襲擊,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他依舊搖頭,動作卻已經無力到低微不可見,臉色青得嚇人,嘴唇也一片烏紫。他拼命呼吸著,肩窩處凹陷下去,像一只可憐的鵪鶉一樣。

血氣胸——胸壁刺破導致肺部失去負壓,無法吸進任何空氣,只能忍受著每一次呼吸帶來的劇痛,一點點窒息而死。我搖搖頭,起身,看著他無助的模樣,不由有些憐憫——吳靖,你頤指氣使地玩弄那些年輕女孩時,可曾想過,你和她們一樣也不過是個脆弱的人類?只要一把小小的刀子,你就會死得這樣痛苦、這樣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