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當即便眼神驚慌,上前想扯住我的衣袖,被我一把甩開後又訕訕搖頭:「你可不能聽他們的!閨女,你是不知道,俺當時也不想送你走,是你養父母硬拿錢換走的。俺在你小時候早就想認回你了,就是你那養父母死活不答應,還威脅俺家,再找他們的派人弄死俺們。俺們這種沒權沒勢得哪干得過他啊!閨女,算俺求你了,就算你不想幫你弟,至少跟俺回家見他一面,讓他認識認識你這個親姐姐,中不中?」

讓我跟她去那窮鄉僻壤?我幾乎要笑出聲了。若她是想用我那沒見過面的弟弟的慘狀來玩苦肉計,那都算她是個善良之人了——等我真去了她家,荒郊野外人生地不熟的,就算那家人想直接把我綁起來割了我的腎,難不成我還能插上翅膀逃出去?

不過……

我皺著眉,仔細思索:腎移植手術至少也得到三甲醫院才能做,事前無數道簽字和檢驗手續,若是他們有那膽子直接拿個冰鮮小腰過去,大夫恐怕也不敢手術。上海人多眼雜,監控密集,我想向我親生父親尋仇,還得好好策劃一番,倒不如那沒有監控也沒有警察的窮鄉僻壤方便下手。

只是,若到時真是鬧起來,他們十里鄉親圍起來繳殺我孤身一人,不知道我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念頭一旦起來了就很難消下去。最終,我決意佯裝做被勸動的模樣,假意糾結幾日,先做做計劃再決定是否答應她。我於是道:「那你先把身份證和戶口簿給我看一下——你說你是我親媽,至少得有點證據才行。」

「中中中!」

那女子連聲答應,眼里放出光來,笑得皺紋全部擠作一堆。她明明跟我養母年紀相差不了多少,這張飽經風霜的面容,看上去卻像是比我母親老了足有十多多歲。

「閨女,戶口簿我沒帶在身上,身份證先給你……你要是想看你爹的,我回頭問他要。」這女人從隨身的布兜里翻找半天,終於找到一個破舊的手絹,層層迭迭拆開,掏出那張藍粉色的塑料卡——白底照片的確是她的臉。她指著下方的地址一欄,咧嘴笑著,「你看這地方,彭城縣董家鎮樓村,你就是在這兒出生的,咱家就住在村邊上磨坊對面。閨女,你哪天去就提前告訴俺,俺全家都去車站接你。」

她身份證上的地址倒是與譚正麗與陳美珍兩人的敘述毫無出入,足以證明她與我的血緣關系。

但是我盯著身份證,盯著第一行的姓名一欄,仔仔細細、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我只感覺我的血液逐漸凝固,從腳趾開始一路發冷,一直冷到我的頭頂,只有眼神是火熱的,恨不能把那名字燒出個窟窿來。

她的身份證上寫著,她的名字是董改紅。

數年前我看過無數次的、我自己的領養證明,和一周前我看到的竺可兒上的領養證明,白紙黑字寫著,我們的生父是一個叫做董建華的男人。而我們親生母親的名字是,何喜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