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孝城亂(二十七)【求月票】(1 / 2)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靜的。

絡腮胡男人鐵青著臉,聽著屬官回稟此次大火造成的損失。輜重糧草損毀嚴重,十去八【九】,攻城器械幾乎不剩——那些玩意兒木質居多,一旦著火就無法再用了。

相較之下,人員傷亡倒是不大。

死亡兩百余,燒傷三百余,被牛羊踩踏致傷致殘約兩百,天降火花燒毀帳篷近百頂。

絡腮胡男人yīn沉著臉:「說完了?」

屬官被他話中冰碴子凍得發抖。

期期艾艾道:「回、回稟完畢——」

話音落下,絡腮胡男人憤怒地抬手掀飛身前矮桌,面皮因為過於用力而顫,一雙銅鈴大眼死死盯著大氣不敢喘一聲的屬官,咆哮:「回稟完畢?人吶?人跑哪去了?」

噼里啪啦響聲與咆哮合奏。

屬官額上淌著熱汗,一動不敢動。

主帳肅殺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卑職……卑職沒攔住他們……」

絡腮胡男人隨手抓起物件砸向屬官額頭,叱罵:「混賬!他們才幾個人?這都抓不到,要你們何用?軍營重地,一伙歹人不止來去自如,還他娘讓人燒了輜重,丟不丟人!」

屬官連閃躲都不敢閃躲。

硬生生受了這一擊。

砰得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

額頭淌下溫熱的血液,血液混雜著濁汗和草木灰,順著額頭往下流淌,一部分順著面頰匯入下頜,另一部分則流進眼角。屬官眨眨眼,不敢抬手抹去,任憑wū物在眼球橫行。

他抿了抿chún,咽下心里話。

若真計較責任,眼前這位公然在軍營重地與愛妾打得火熱、酣戰不止、動靜鬧得臨近幾個營帳都聽得見的將軍,也不是啥好東西。

論瀆職,大家伙兒半斤八兩。

只是作為下屬,他不能抱怨更不敢將心里話說出口。他腦中靈光一閃,倏忽想起某人。

「卑職、卑職實在是盡力了!只是四名歹人中有兩名是少將軍點名帶進來的,卑職也不敢下死手抓人啊,萬一被少將軍……」

屬官說到這里頓了頓,露出幾分為難,「並非卑職害怕少將軍,只是擔心此事會影響您與少將軍的感情,還有老將軍那兒……」

只差明著告訴絡腮胡男人——

不是我瀆職!那些歹人就是野蠻子帶回來的,他居心不良。回頭他要來清算,自己怎么扛得住?再加上你老子偏心,即便野蠻子犯了這么大的錯,估計也是輕拿輕放。

這次的鍋應該讓野蠻子背!

絡腮胡男人本來心里就賭著一口氣,聽了屬官這番yīn陽怪氣的話,險些氣了個仰倒。

他氣得捏碎了手邊的鎮紙,後槽牙磨得咯吱咯吱響,問:「那個孽種,現在在哪里?」

屬官道:「在療傷上葯。」

絡腮胡男人yīn仄仄地冷笑兩聲,說:「療傷?上葯?他還會受傷?怕是個苦肉計!」

苦肉計用給誰看?

還不是那個腦子不清楚的老東西看!

霍地起身,大步流星往青年營帳走去。

他倒是要看看野蠻子能受什么傷!

青年的確受傷了。

傷勢還不算輕。

沈棠那一句言靈將黑白文氣化為焰火,大部分都落在了青年身上。青年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一幕,沒什么經驗,全憑自身實力硬。

挑飛、擊落、打碎不斷涌來的火花,顧及不到的火花則凝氣成罡,硬生生扛下來!

武氣雖能抵御火花近身,一定程度上也能做到寒暑不侵,卻不能完全隔絕駭人熱度,這也是青年受傷的主因—文氣凝聚的火花溫度高得嚇人,持續再長一些能把他烤熟了。

青年雖未被烤熟,但後背起了大片水泡,手臂和前xiōng一片通紅,活似煮熟的小龍蝦。

他將上衣脫下,隨意堆在腰間。

身後,郎中小心翼翼將水泡挑開擠干凈,再抹上薄荷sè膏葯。膏葯塗抹之處,清涼驅散了灼燒熱意。青年用冰涼的布巾捂著臉,悶聲道:「哼,幸好這張臉還完好無損。」

在他族里沒一張俊臉,沒有瑪瑪願意跟他對歌的,這張臉跟他的嗓子一樣重要!

「都什么時候了,您還關心您的臉?」屬官站在一側苦笑,「您還是想想待會兒怎么……」

青年癟嘴:「想什么想?」

屬官道:「想想怎么交代啊……」

青年將捂熱的布巾往盛滿冷水的銅盆一丟,渾不在意地道:「沒什么好交代的,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樣。追究我不慎『引狼入室』,那得先追究他『玩忽職守』,要罰一起罰……」

屬官啞然無語。

青年一攤手,混不吝道:「我又不知道那兩人有問題,這也能怪我?我也努力出手制止他們了,但一打四,其中兩個還是實力不弱的文心文士,讓我如何留下他們?」

說完,帳外傳來絡腮胡男人的咆哮。

「孽畜!你還覺得自己沒錯?」

青年絲毫不意外男人在帳外偷聽,無辜道:「我有錯,但至多三成錯,更何況我還努力『將功補過』了,拖了四人多久時間?但凡義兄及時派人來支援,也不會讓那四人逃了。」

絡腮胡男人氣得胡子一抖一抖。

郎中包扎好,青年撐地起身,慵懶地將垂在腰間的上衣穿回去,正正衣襟,神sè無辜中帶著令絡腮胡男人惱火的無懼無畏。

「這伙歹人兩名是我帶回來,這不假!但還有兩人是義兄派出去的士兵帶回來的。究竟是四人中的哪兩個動手,尚未可知。」

絡腮胡男人氣得目眥欲裂!

「爾敢——」

青年笑著眯了眯眼,直接頂了回去,嗤笑道:「如何不敢?是非曲直,倒不如等義父來了再說,由他老人家定奪。若義父認定小弟要負全責,多少軍杖,小弟都受著。」

驀地,絡腮胡男人眼睛睜圓了一圈。

他被青年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不要臉舉止驚到了,這是吃准了不會有事???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按腳程,義父還有六七日才到,而我軍糧草已經告罄,義兄不如召集帳下兵馬商量商量,如何挨過這幾日。拿不下孝城不算什么,要是被那伙蝦兵蟹將打滅,才丟人!」

一番擠兌令絡腮胡男人氣息重了許多。

他鼻孔微張,噴出帶著憤怒的熱氣。

青年看也不看他,垂眸送客。

絡腮胡男人咬牙切齒道:「你等著!本將軍倒是要看看,你勾結外敵還怎么脫身!來人,盯著他,此刻起不得踏出營帳半步!」

青年無所謂,一腳踢翻擋路矮桌,連基本的送客禮儀都懶得維持。他的屬官心下暗道「倒霉」,匆匆一禮,急忙跟上,也不管絡腮胡男人是不是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聽著絡腮胡男人憤怒摔布簾,腳步漸行漸遠,青年郁悶的心情好轉了不少。他摸出一盒顏sè不一的龍眼大珍珠,招呼屬官過來,笑道:「現在也沒事兒了,陪我玩兩局。」

屬官:「……」

青年又道:「唉,可惜了。」

屬官按捺不住好奇心:「何物可惜了?」

青年道:「我那位知音啊,可惜了。」

屬官:「……」

他完全不明白有什么可惜的。

雖然不在戰場,也沒看到沈棠與青年對壘的場景,但他知道最後的結果。也正是因為這位「知音」,青年怕是要挨上一頓軍棍,不然無法平息眾怒……少將軍還替那人可惜?